地選在廚房的隔板下面建窩。
售票員仍在看著她,他的眼睛在滑稽可笑的眼鏡下面顯得極不耐煩。“夫人,你到底買不買票?”
“是的,我買。我想要一張十一點零五分的汽車票。這輛車還有座位嗎?”
“大約還有四十個左右。單程還是往返?”
“單程。”她感到自己的臉上又是一陣燥熱。你簡直是無法無天了。她對自己表示理解。她努力地笑了笑,用更大的聲音重複了一遍:“請給我單程票。”
“一共是59元70美分。”他說。她由於鬆了口氣,膝蓋變得軟弱無力。她本來以為票價很貴,會花掉她身上所有的錢。
“謝謝你。”她說。他一定聽出了她話音裡的真誠和感激之情。因為他將表格拿過去時衝她笑了笑,不耐煩和警覺的表情已經在他的眼睛裡消失不見了。
“很樂意為你效勞。”他說,“夫人,請報一下攜帶的行李。”
“我……一件行李都沒有。”她說完以後,突然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她使勁兒地想了想,希望能編出一個理由。他肯定會懷疑她,一個單身女人,除了一隻皮包什麼行李都不帶,獨自一人長途跋涉前往一座遙遠的城市。但是她沒想出任何理由。還好,那人並沒有懷疑她,甚至對她沒有任何一點好奇心。他只是點了點頭,便開始填寫起來。她突然有了一種不愉快的感覺:在長途汽車站這種地方她並不能算是一個陌生的客人。這些人每天都見到像她這樣的女人:藏在太陽鏡後面,買一張去另一個時區的車票,有時她們在半路上會忘記自己是誰,要做什麼事,為什麼要這樣做。
10
汽車準時開出了長途汽車站,羅西總算徹底鬆了一口氣。汽車向左轉彎,又一次越過特蘭卡特橋,上了I-78號公路,直奔西部地區。汽車穿過了兩個山口,當它開到最後一個山口時,她看見一座三角形的玻璃建築,那是新蓋的警察總部。她突然想到,她丈夫可能就坐在其中一面大窗戶裡邊,而且可能在看著這輛巨大的、像甲殼蟲般閃閃發光的長途汽車在州際公路上穿行。她閉上雙眼,數到一百。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那座大樓已經消失了。她希望它永遠消失掉。
她的座位在車廂後三分之一處,柴油機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嗡嗡地響個不停。她再一次閉上了眼睛,把臉靠在車窗上。她怎麼也睡不著,過度的安全感使她難以入睡,不過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她直到現在還有些迷惑不解。與其說她改變了生活,不如說突然爆發了一場心臟病。僅僅是改變嗎?這一說法未免太婉轉了。她並非只是改變了它,實際上她是徹底根除了它,就像從花盆裡拔掉了一株紫羅蘭那樣,把它扔了出去。她的生活的確改變了。不行,她還是無法入睡,現在無論如何辦不到。
她模模糊糊地想著,漸漸進入了一種似睡非睡的狀態、她覺得自己像一隻氣泡般慢慢地飄浮了起來,隱隱約約聽見柴油機和車胎在路面上顛簸和震動的聲音,四五排座位前有一個孩子在問他的媽媽,車什麼時候才能開到諾瑪姨媽家。她感覺到心中的花朵正在開放。只有當你遊離在兩地之間時,你心中的花朵才會開放。
我是真正的羅西……
卡羅爾金的嗓音隨著呆板而怪異的鋼琴伴奏音樂唱出了莫里斯·森達克的歌曲,歌聲從車廂遠處飄過來。
羅西就是我自己……
我該睡一覺,她想。我真的應該好好地睡上一覺。這該有多奇妙!
你們難道不相信……我不是一個普通人……
她已經離開了那個灰色通道,進入了一個光線幽暗的開放空間。她的鼻子和整個腦袋裡都充滿了夏天的氣味,它是那麼甜蜜,又是那樣的強烈,她簡直要被它陶醉了。其中味道最濃的要數忍冬草的花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