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仲平知道自己的那個主意有點打賭的意思。可是,當一個人被逼上了絕路或者說沒有了更好的主意的時候,除了賭一把之外還能怎麼樣呢?
張仲平已經強烈的預感到,自己的好日子,那種魚在水中游鳥在天上飛的好日子,搞得不好,從這一天開始,便一去不復返了。
大街上行人車輛都不是很多,張仲平趕到省人民醫院的時候,候診大廳的掛鍾還不到六點半。他掛了急診。那個女醫生非常負責任,聽了張仲平的述說,馬上給他開了糞檢化驗單。女醫生說:「還得驗血。」張仲平說:「非得驗血嗎?」女醫生說:「是呀,你剛才說晚上拉了五次吐了三次,我們懷疑是二號病。」張仲平故意問:「二號病是什麼病?」女醫生說:「二號病就是霍亂。它的主要症狀就是上吐下瀉,對於這種可疑病人必須驗血,上面專門下了檔案,除了留院觀查,還要追蹤調查,所以,還得麻煩你把常住電話留下來。要真是二號病,開不得玩笑,還得馬上隔離。」
等這一切都折騰完了,也才七點來鍾。張仲平回到車上,把病歷、化驗結果、交費單之類的東西匆匆地看了一遍,這才舒了一口氣。他想了想,又走下車來,掏出手機懸在空中,手一鬆,手機做了一個自由落體運動,啪地一下摔到了地上。他把手機撿起來,開機,居然沒摔壞。張仲平慌忙把手機關上,他怕唐雯的電話趁著這當兒打進來。張仲平的手機是摩托羅拉的牌子,美國貨的產品質量你不得不服。張仲平再次摔手機的時候把手臂抬高了不少,再摔下去,電板和機身分離開了,把它們合在一塊兒,再開機,就再也打不開了。張仲平趕緊回到車裡,緊趕慢趕地把車開回了家。
沒想到他的鑰匙剛插到鎖孔裡門就開了,替他開門的居然是張小雨。張仲平說:「小雨你怎麼在家?」小雨說:「我還是先問你吧,你怎麼晚上沒有回家?」張仲平說:「媽媽呢?」小雨說:「媽媽還在床上。喂,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哩。」張仲平笑了一下,捏了一下女兒的臉蛋兒,說:「這個問題只能由你媽媽來問,也只能由我來向你媽媽作匯報,你個小孩子,還不夠級別。」
唐雯說:「那你說吧。」
張仲平一回頭,發現唐雯已經從床上下來了,開啟了臥室的門。唐雯臉上蒼白,眼眶發青,頭髮蓬鬆著,兩隻眼睛定定地盯著張仲平。一夜之間,唐雯眼角就布滿了亂七八糟的細皺紋。
張仲平心頭一緊,唐雯的樣子讓他心裡一揪。不管怎麼樣,這個女人還是很在乎他的。自己在外面風流快活,卻從來也沒有想到過要傷害唐雯。
張仲平馬上朝唐雯走過去,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昨天夜裡差點嗚呼哀哉。」張仲平並不把話說完,留一半在肚裡,嘴裡只嘆了一口氣。唐雯說:「怎麼啦?」張仲平說:「你打的第一個電話不是叢林接的嗎?那時我正在衛生間,從那個時候開始,就一直上吐下瀉,只好跑去看急診,一看不得了,醫生懷疑是二號病,不讓回家,說要留院觀察,吊水剛打完,一夜沒睡哩。」張仲平一邊說著一邊把那些病歷呀什麼的掏出來往唐雯手裡塞。唐雯說:「怎麼不來個電話?」張仲平說:「還說呢?接你最後一個電話時知道我在哪裡嗎?在醫院廁所裡,一邊解褲子一邊接電話,手忙腳亂的,這不,連手機都摔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修好。醫院裡又沒外線電話,跑到外面,公用電話也都收攤了,也沒地方買電話卡。」唐雯說:「你不能找醫生借用一下手機?」張仲平說:「你以為醫生是你的親戚呀?懷疑你是二號病,躲你還來不及呢。」
唐雯把那些病歷、化驗單、收費憑證什麼的一大疊看了一遍,臉上馬上就雲開霧散了,說:「你讓人家擔心死了,整整一個晚上沒睡覺。」張仲平說:「對不起對不起。」唐雯說:「在外面吃東西當心一點嘛,本來腸胃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