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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酒吧是不需要買票的,商家的利潤體現在其所供應的啤酒和各種小吃裡面。啤酒每一瓶的價格比外面超市貨架上的高出十倍,一袋爆米花的價格夠五個人在外面吃一頓快餐。小舞臺上表演的藝人名不見經傳,但說起來都獲過國內或國際上的什麼大獎,你搞不清楚那到底是真話還是調侃。主持人倒是很會插渾打科,葷段子黃段子張口就來。唱歌的一律有或高或尖的嗓子,伴舞的小姐則一律波濤洶湧。這與走貓步的服裝模特有本質的不同,她們的身材偏高偏瘦,可以與圓規相比美。據說這是骨感美,也稱為魔鬼身材,讓人產生誤解,以為魔鬼原來是一些營養不良的素食動物。張仲平在裡面呆了不到半個小時,就覺得氣悶,好像每一次心跳都可以透過喉嚨直達太陽穴。他偷覷著曾真,卻見她沉醉其中,隨著音樂的節奏,不由自主地搖頭晃腦。

一片尖叫聲中韋小寶終於上場了。這是一個長得很帥氣的男人,西裝革履,口含著一隻嬌艷欲滴的玫瑰花。他的舞步從容不迫,瀟灑倜儻。跟他一起上場的舞伴身著潔白的曳地長裙,儼然西方上流社會的大家閨秀。這是酒吧裡唯一輕歌曼舞的時刻,因為他倆跳的是華爾茲舞,伴奏的音樂是舒伯特的《小夜曲》:我的歌聲穿過森林輕輕向你飛去。但好景不長,這種老套的舊電影裡的浪漫只持續了一兩分鐘,剛剛夠韋小寶帶著他的舞伴在臺上旋轉兩圈半。舞臺上的燈光突然熄滅,音樂戛然而止,等到燈光再一次剌眼地亮起來的時候,臺子的中央只剩下了韋小寶一個人。剌耳的嗓音再次響起,響得人心煩意亂,他以誇張變形的現代舞動作在場上游曳,好像在找尋無跡而逝的愛人,當然一無所獲。韋小寶變得狂躁不安。他的悲痛欲絕是透過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來表現的,燈光慢慢變弱,隨著他時而柔軟時而僵硬的動作,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被剝離,最後只剩下褲襠裡三角旗似的一溜。他雙臂抱在胸前,蜷曲著身子,好像在與自己的羞怯與尊嚴做最後的抗爭。激越的鼓點響起來了,在七彩霓虹的照耀下,天空中飄灑下來一些屑片,像雪、像花、像徵形形色色的慾望的誘惑。韋小寶以柔姿舞和霹靂舞的交叉動作,充分地表達了自己的惶惑、驚訝與興奮。他直立起來,向半空中伸直雙臂,在舞臺的中央越來越快地旋轉,像是在承接和追逐著什麼。飄灑的東西越來越多了,好像要把他淹沒起來,尖叫聲此起彼伏。但這還不是韋小寶舞蹈的高潮,對著東西南北四個方位,他會分別掀起褲襠裡最後的遮羞布,做出搧風的動作。春光乍洩換來更剌耳的怪叫,但這仍然還沒有達到高潮,因為韋小寶還沒有交出他嘴裡的玫瑰。最後,在舞臺的深處,女主角出現在雪白的追光燈下,已經看不出她是不是就是剛才的那位窈窕淑女,不過,也像韋小寶一樣,幾乎半裸。碩大的雙乳上,按照節約鬧革命的原則,只用一溜布筋勒過來剛剛遮住了兩個乳頭,下半身的裝備也跟韋小寶的一樣異曲同工。韋小寶口裡含著的那枝鮮紅鮮紅的玫瑰花終於不見了,他沒有獻給女主角,而是拋給了背對著自己的隨便哪一個觀眾。也可以說誰也沒有得到它,因為它可能隨便撞了一下誰的頭,或者肩,或者腰,然後就落到地面上了。它於是將被更加不知道是張三還是李四的腳,踩成亂泥。這是很有可能的,沒有人呵護一朵酒吧裡的玫瑰,除非憑著它能夠領到什麼大獎。酒吧裡也有尋找幸運顧客的活動,但那是另外一個節目。在現在這個舞蹈節目裡,玫瑰就是玫瑰,是韋小寶舞蹈的道具。好了,追光燈打在男女舞者的身上了,他們糾纏在一起,但又沒有身體的實際接觸,兩個人始終保持著一隻拳頭的距離。音箱裡傳出來的聲音,類似於牛的厚重的喘息和男歡女愛時的喊叫,終於,觀眾瘋狂的尖叫和拍打桌子的聲音把一切都淹沒了。

high樂響起來了,曾真把張仲平拖進了舞池,隨著音樂節奏,瘋狂地搖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