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宮廷一般有幾種處理辦法:同意的話就用硃筆加以批示或答覆,並抄送各部加以公佈,即“批答”;不同意的話,可以對相關的官員加以批評或懲罰。如果皇帝對相關奏摺覺得不合己意,又沒有合適的理由處罰言官。就可以扣留相關奏摺,即“留中不發”,這是一種對廷臣奏議的消極處理方式,說白了,就是懶得理會,難聽一些的話,也算是一種警告,別給臉不要臉!
其實嘉靖的這個態度出來,很多事就已經清晰了。路政局出了這麼大的弊案,貪墨的不是一千七百兩也不是一萬七千兩,而是十七萬兩紋銀,如此巨大的一筆銀子。陛下居然不聞不問,要知道,路政局的銀子可不是上繳給國庫。而是押解進宮禁的。
大家這才料到,這筆銀子。可能和天子有關。可是天子既然花了銀子,卻又為何如此遮遮掩掩。十七萬兩銀子,還真不是小數,這麼多銀子天子拿去做什麼了?
這一下子,大臣們打雞血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呀,這是有做正德的節奏呀,國將不國了呀,日子沒法過了。
無數道奏書遞了上去,這一次大家鐵了心,一定要徹查路政局不可,不徹查,大家不干休。
對於許多人來說,幹掉徐家父子,那只是副產品,屬於買一送二的範疇,真正的目的,是要揭發天子的陰私,得讓天子改正錯誤,身為大臣,他們絕不能眼睜睜看到天子一步步滑向深淵,得拯救他,讓他改過,當然……還得讓他從此以後洗心革面,好好聽從自己的教導。
事情已經從一件揭發弊案,突然變成了政治問題,大明朝的無數先輩用血淋淋的事實告訴了大家,任何事一旦成了政治問題,可就不好玩了,一個皇帝他爹的名分問題都可以折騰幾年,最後是內閣垮臺,甚至有許多人人頭落地的結局而落下帷幕,可見在這種事上,妥協二字只是牌坊,不鬧個雞飛狗跳,不流一點血是不成的。
最令大家氣憤的是,面對這個情況,王鰲居然無動於衷。
你不是要整肅吏治嗎?不是現在在戶部折騰,引得全天下人拍手稱快嗎?現在呢?戶部可以整肅,莫非路政局不能?是你王鰲顧忌天子呢,還是你王鰲和徐昌父子有什麼勾結?
許多人氣壞了,索性連王鰲一起搭上,充分發揮買一送一,上綱上線的風格,圍繞著路政局,把皇帝、徐家父子和王鰲甚至是吏部的諸多官吏一起打包起來,將他們全部推到對立的立場。
他們的道理很簡單,你不是我們的人,那麼就讓你不是人!
王鰲一直在承受這樣的壓力,宮裡也是如此。
反倒是徐家父子,倒是不以為意,現在這一對父子沉浸在喜悅之中,徐昌當他的值,徐謙照舊操練他的皇家校尉。
學堂雖然是個封閉的地方,可是諸多流言還是無孔不入,眾校尉們聽到徐謙有難,心情都很複雜。
不得不說,在皇家校尉們心裡,若說誰最遭大家恨,那麼徐謙絕對是首屈一指。
可是徐謙從某種意義來說,又是他們的精神導師,徐謙給予他們榮譽,教導他們皇家校尉的行為準則,改變他們的生活方式,這些人自從進了學堂伊始,徐謙既是他們的嚴父,也是個混蛋王八蛋。
這種矛盾心情很複雜,讓人說不清,就如齊成,若是在半個月前,他若是得知了這個訊息,他必定會欣喜若狂,可是現在,明明遂了他的心願,卻讓他有點茫然了。
他甚至不免擔心,若是沒了徐侍讀,學堂還會不會存在,若是學堂散了,是不是這皇家校尉就做不成了,以後就得乖乖捲了鋪蓋滾蛋,從此之後繼續混吃等死。
他的人生觀,已經不願意接受那種混吃等死的生活了,在這個封閉卻無時不刻強調著建功立業的環境之下,這些混吃等死的人現在最鄙視的怕就是從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