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整個白日,連鈺和鍾白都在忙碌中度過,根本無暇與災民們坐在一起交談,
直至晚飯過後,月上樹梢,連鈺和鍾白才堪堪停下忙碌了一天的腳步。
連鈺已經聽過鍾白說起白日裡接糧時發生的事情,此刻已經坐在那幾十名災民中間。
“大人,我家丫頭是一個月前和她母親進城的,
當時我們手裡還有一些餘糧,但是又不足以撐過半個月,正好看到知府大人在城門口貼下告示,
說是可以給民眾發放糧食,但是隻能讓家中的女子前去領取,
我心想可能是知府老爺擔憂老漢們領的太多,故而讓女子去拿。為了多拿點糧食,我就讓我的女兒跟著她娘一起進去,結果直到晚上,他們都沒有從城裡出來,
老漢跟幾個老鄉就打算一起進去找人,可惜,守衛不允許我們進去,直說是領糧食的人太多,還在排隊呢。
我當時確實看到有女人揹著糧食從裡面出來了,於是就聽話帶著么兒先回了家。
第二日老漢帶著乾糧過來等妻女,一日過去依舊沒有等到他們的身影,
眼見第二日進去領糧食的別家的婆娘都背出糧食了,我方才感覺到不對勁,
想要闖進去看看,但是那日起,城門就徹底關上了,說是外面災民成堆,進城會引起騷亂。
自那以後,老漢天天來看,天天來等,後來家裡的糧食吃完了,就直接帶著么兒等在這裡了。”
滄桑的男子摟著身量僅有幾歲的一名男童抹眼淚,男孩很懂事的坐在一旁靠著男子,
“後來,知府大人有貼過告示,允許年幼的男孩去領糧食,我因為妻女一直未曾出來,便沒讓兒子進去。
這些老鄉都和老漢一樣,有的是妻女進去,有的是兒子進去。”
連鈺聽完陷入沉思,
“那男孩們也沒有一人出來?”
鍾白在旁出聲問道,
“和女子一樣,有的出來了,有的沒出來,所以之後才有妻女幼童不斷被送進去,
大家都是看到有人真的帶出來了糧食,才做出的選擇,誰知……”
“周勤此人平日裡為人如何?”
連鈺回神,十分好奇的問出聲,但是這些百姓平日裡哪有機會和知府大人接觸,無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突然一個女聲從連鈺身後傳來,
“周勤此人平日裡貪財好色,我父就是因為不願意投其所好,被他邊緣的。
但是為求生存,每年交給周勤的市稅農稅明知他會做手腳,也……也沒有挑破,真的跟那人翻臉。”
說話人是穆寧,他這些時日一直在連鈺和鍾白這邊幫忙料理一些細緻的事情,說到自己父親的生存之道的時候,臉上露出些許愧色。
連鈺拍了拍穆寧的肩膀,鼓勵她繼續往下說,穆寧方才接著說起周勤的惡行,
連鈺和鍾白聽到後面,都恨恨的咬起了後槽牙,這真的是一方畜生,卻因為有功名在身,就能在此地無限度的禍害一方百姓!
周勤是四年前被派到此地的,在那之前,他曾在西境的保寧府一個貧瘠的郡縣守成多年,年年考績年年墊底,因此多年都無升遷,
後來不知從哪裡得了機緣,一紙詔令被派遣到了江南的富庶之地做了知府,
他貧人乍富,一來到梁安府就拿著府中的銀子大肆揮霍,連著一個月,那日子過得叫一個豪橫!
後來可能是太過招搖被人勸了,周勤就低調了許多,時不時會去下屬郡縣訪查,
和百姓一同體驗農事,但是回到府中就會嫌惡至極,定要先沐浴半晌,才會跟來拜訪的官員們吃飯。
他後院有許多姨娘,都是在梁安府這裡收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