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的樹上,香樟樹剛萌芽的新綠,像落在陳舊茂密中的星星,醒目耀眼。被秋風掃盡了的梧桐樹葉,也從冬眠中甦醒過來,從乾枯的枝頭探出嫩綠的頭來。
三年前,也是這樣一個萬木復甦的季節,這兩個木然行走在與三年前同樣季節裡的人,在美齡舞廳,開始了屬於他們的故事。那些屬於他們的情感的,無論好與壞都播撒在這一千多個日子裡的各色禾苗種子,是否也能像這復甦的樹木一樣,在這樣一個季節裡春風吹又生呢?生,又會生成什麼樣呢?對於未來,每個人都顯得那樣無知。
走在春風中的林放是欣喜的,他自然會在這樣一個季節,想起在三年前那個同樣的季節裡與方可馨在美齡舞廳的初相遇。想著那個用食指和拇指拎起一個瓜子的傲慢的女孩兒,如今,卻貓一樣溫順地跟在自己的身後。他真的沒法不歡喜。他甚至於欣喜地想,老天安排他們在重新走在最初相識的那個季節裡,不正是想借此告訴他們,一切都可以重來,就如同這冬去春來的季節。
那件讓方可馨魂牽夢縈的米色風衣,在三月的風裡,飄得就如同一面旗幟,仍然像三年前那樣,牽扯著方可馨的目光。
真是一點都沒有變,連風衣裡面那樣駝毛色的毛衣都是三年前那件。乾淨的白色襯衣領子,從毛衣的領口處露出兩個尖尖的角來,醒目地刺痛著方可馨記憶的神經。
他這是為什麼呀?婚後的生活不如意嗎?他後悔他幾個月前的選擇了?哼,按照鄒玉斌的說法,那應該是在二十年之後呀。難道他真是沒有結婚?那麼,他對我真是太殘酷了。他這麼殘酷地對我,我還要原諒他嗎?方可馨沉默地思慮著,對欣喜的林放無言以對。
在鹽市口的人民商場,林放在羊毛衫專櫃前停下腳步。他挑中了一件天藍色雞心領的羊毛衫。
最大的幾號?他問售貨員。
120公分。售貨員回答。
那你給我一件120公分的吧。
他把售貨員丟在櫃檯上的羊毛衫,從塑膠袋裡拿出來,遞給方可馨,然後轉過身,背對著方可馨說,可馨,你從後面給我比一下,看長短合不合適。
方可馨遲疑了一下,將那件毛衣拿了起來,拎著毛衣肩的兩頭,抖開來,鋪陳在林放寬大挺直的背上。一縷熟悉的氣息,從林放的頸窩處飄出來,絕然掀開方可馨一次次奮力擰緊的記憶的瓶蓋,所有的記憶都不管不顧地從瓶子裡跳出來,從四面八方衝撞擠壓著方可馨。
可馨,合適嗎?林放的聲音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飄過來,將就快要倒下的方可馨託了起來。
還行!
售貨員開心地從方可馨手裡接過毛衣,可林放卻轉過身去說,我們要在去其它地方看看,比較比較再說。
從人民商場走出來,他們又去了百貨大樓,去了商鋪密集的由原來的人防工程改造的地下商場。林放一次次地讓方可馨將選中的毛衣,貼在他的背上比劃著,又一次次地無視售貨員的白眼,帶著淪陷在他身體的氣味中,已經完全麻木的方可馨揚長而去。
路過地下商城的茶座,林放建議說,我們進去看錄影吧。方可馨望著他的目光透著惶惑,誰都知道錄影廳裡都放一些什麼樣的片子,那是一個在方可馨看絕對不潔的去處。
林放理解地笑笑說,那我們就坐在外面喝杯茶吧。這個提議方可馨沒有反對。
因為方可馨一路上都沒有說話,沉默的她,讓她顯得格外的沉靜與恬淡。再沒有林放記憶中,女英雄般的鋼硬與決絕了。林放暗自高興起來,這個人,總算讓我重新塑造了。
你坐過來一點唄。林放對離他坐得並不遠的方可馨說道。
方可馨木偶一樣,機械地挪動著身子與椅子。她想,今天索###都順著他好了,反正晚上他就要離開,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