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琰覺得挺鬱悶,反觀阿凝,卻再開心沒有了。她從沒出過遠門,出京後一路往西,雖然輕易不能下馬車,可從馬車簾縫中看著外面與京城大不相同的風土人情,也夠她驚奇的了。
這日,趙琰特意騎馬而行,走到阿凝的馬車邊上,餘光瞟到馬車簾子掀開了,一雙滿是好奇的璀璨眸子偷偷探了出來。
一身月白底子蘭草刺繡華裳的祈王殿下立刻目不斜視,坐得端正筆直,心裡卻得意得什麼似的。她也是想他的吧,不然也不會偷看他了。
“殿下!”
正想著呢,就聽見阿凝低聲喚他。趙琰微笑著瞧過去,卻見一張玉色芙蓉的小臉,一雙大眼睛正朝他一個勁兒使眼色。
趙琰不解其意,湊近過去,阿凝嘟了嘟紅唇,小聲嗔怪道:“剛才官道旁的樹上有一隻色彩斑斕的翠鳥,殿下擋住我看鳥了!”
趙琰臉色瞬間有點綠,結果這小丫頭還沒心沒肺地只顧趕他走。
他心裡十分鬱結,心道這小丫頭如今愈發不把他當回事兒了,得好好治一治才行。
他不知道,回去車裡的阿凝正在低聲偷笑呢。他過去時常逗她,這回也該讓她逗一逗了。笑後,一時又想起方才那個挺拔如青松清雋如蘭草的身影,心頭劃過柔軟。
這日夜裡,幾個人尋了一處潔淨的三進院落休整歇息。若說這出門一趟,阿凝最不喜歡的,就是夜間住宿。便是再好的客棧,在阿凝看來也是個破舊不堪的。第一夜住過客棧之後,阿凝身上竟硌出了不少紅痕。大約是錦青告訴了趙琰,後來一行人便再也沒住過客棧,每回都是租一處乾淨整潔的院落,換上上好緞面的錦衾被褥,還置了天青水碧的紗帳、鏤雕纏枝花紋的金猊香爐,阿凝便睡得很安穩。
錦珠和錦青正收拾房間時,阿凝就坐在窗前寫信。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婉轉琴音。
這琴法繁複精妙,樂曲中透著連綿情思,彷彿能扣住人的心絃。
阿凝聽得出來,這是南山先生在撫琴。
聽了一會兒,她按捺不住,換了身白底繡大朵粉繡球花的對襟束腰襦裙,挽了個流蘇髻,走到了前院裡。
前院裡種了兩排青松,一叢木芙蓉。花木上掛了許多燈籠,將院子照得亮堂堂的。一身寬袖長衫的南山先生低首撫琴,一旁還坐了張景闌。
張景闌也是雲山書院的學生,阿凝與他在錦花臺上有過一面之緣,正是景元三十六年和姚沉歡爭奪畫藝魁首的那位公子,如今跟著南山先生學琴。
張景闌知道同行的有一位姑娘,但還沒見過面兒。這會兒看見月色下忽然現身的阿凝,呆了一呆,竟似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一曲終了,阿凝不禁讚道:“先生每回出手,都讓學生覺得羞愧。雖然跟著先生學過兩年,卻不及先生十分之一。”
南山先生捋了下短鬚,“寓情於音,是我很久以前就跟你說過的。你閱歷淺,自然彈不出這樣深斂的琴音來。若是堅持訓練,總會進益的。”
阿凝點了點頭,張景闌卻驚歎道:“原來這位姑娘就是先生曾經提過的那位女學生?”年紀還這樣小,也就是說,當初她和南山學琴時頂多就是十歲左右了。
南山先生道:“我此生收過的女學生只有安惠郡主和榮六姑娘,這位正是榮六姑娘。她雖然年紀小,但悟性卻比你強些。”
張景闌的目光滿是崇敬。
以阿凝的容貌,每回有男子看見她,多少都會帶點暴露和貪念,這往往讓她很不舒服。可這位張公子倒很清透,目光中無一絲雜念,阿凝立刻對他心生好感。
南山先生欲叫琴童把琴送回屋去,阿凝卻道:“慢些,我也有好些日子沒請教過先生了,今日既有這個機緣,先生便欣賞一下我如今的琴藝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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