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兩人走遠些,李瑞行忍不住低笑出聲,說:“瑞行算是有點明白,公子為何非要將她帶在身邊了。有這樣一個人伴著漫漫長途,添了不少樂趣呀。”
顧珩不置可否。
桑柔出了茶樓,正好有一撥人進了門去。
桑柔腳步忽然頓住,身後華棲始料未及,猛地撞了上去,直接將桑柔撞下了臺階。所幸桑柔反應還算敏捷,堪堪穩住身子。
“呀……柔姐……”華棲急忙跑上前來,剛欲道歉關切,被桑柔一個冷若寒冰的眼神給瞪得噎住了話。
桑柔給了華棲一個冷眼之後,又急急往回跑,對著方才進去的那群人喊了聲:“穆縝!”
並無回應。
“柔姐姐,怎麼了?”華棲跟上來,問。
桑柔眸光暗了幾分,說:“沒事。以為自己看到了熟人,應該是認錯了。”說完轉身出了茶樓。
茶樓裡,一男子從一隔間裡現出身來,看著那離去的背影,眼色幽沉,卻不過片刻,又恢復沉寂,朝著茶樓犄角處走去……
***
夜風輕拂,月華如霜。無雲,寥星。
牆外未知名的花散發淡淡清香,在清風攜裹下翻牆而入。院內雜植的草木枝葉濃綠蔥鬱,暗夜中,濃墨浸染般融入夜色。地上影影綽綽,白一點黑一簇,零落安靜。
院牆下臨時搭建的小戲臺上,一女子紅裙豔冶,眉目流光,朱唇張翕,叩珠敲玉般的玲瓏嗓音唱著:
“遙記舊時初相逢,細水幾呢噥。花下共碎語,話盡人間不醒夢。如今花落零離,人落伶仃,鬢角已星星……歲月不忍頻回顧,憶當年,風月夜,正情濃……”
歲月不忍頻回顧,憶當年,風月夜,正情濃……
鎮上鄉吏早知太子南行,一直掐算著時日等他們到來,吩咐了人下去注意著。但顧珩有意微服,不想聲張,來到此處也沒有通知官府,入住驛站,報的是鍾鋮的名。今日茶樓中,有人見這幾人器宇不凡,便暗暗通告了官府。鄉吏沒見過顧珩,卻知三郡司空李瑞行,而李瑞行對顧珩等人舉止恭敬,稍一想,便可猜得顧珩等人身份。在得知明日他們就要走,特地請來了在當地頗有名氣的歌姬前來獻唱送行。
歌姬嗓音一絕,珠圓玉潤,曉鶯之音,只不過曲曲含秋聲,令聞者心中不禁戚然。
華棲站在桑柔身後,才唱了沒多久,桑柔就隱隱聽到抽泣聲。
桑柔本聽得心頭沉重,這時見她哭得誇張,反而覺得幾分好笑。
“你哭什麼?”她笑著問。
“相愛不得相守,世事無情,各自天涯。聽著好難過……”
桑柔給她遞了絹子,說:“戲言而已,何須當真。”
“這還只是戲言。若真發生在生活中,該多傷心。”
“有什麼好難過的?不懂珍惜,不懂爭取,不懂忍耐,一切不過咎由自取。”
“柔姐姐,你總是懂得這般多。世間可會有什麼人有什麼事讓你難過的呢?”
她無心之問,卻一下子擊中桑柔心中傷處。
桑柔臉稍一偏轉,隱入花樹陰影下,讓人看不清她神情,只聽得她難辨情緒的聲音緩緩道:“怎麼會沒有難過呢。世間無可奈何那麼多,一個人的力量那麼單薄……”
114。風月正情濃(14) 穆。
桑柔繼續說:“既得王寵,又得群臣支援,顧璋若貿貿然起兵,豈不是成了佞臣叛軍,一下子將自己劃到了道德與禮義所唾棄之鏡。凡,事出有因,師出有名,顧璋我雖不瞭解,但他但凡有些謀略才智,就不會這麼魯莽,讓自己成為不義之師,不正之軍。”
那銀面女子聽及此處,似也急了,踏出兩步,忿然道:“你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