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樹林中路徑曲折多雜,彎環相似。暴露在外的樹根及醜陋的瘤節擠佔著地面,使得小徑難以行走。
雜戲班輿車的輪子卡在了樹根之中,停滯不前。驢子在前面不停嘶叫,希比克與狄洛夫在輿車後使勁推動,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輿車重新上路。
阿莎坐在輿車中,銀鈴的頭枕在她的腿上。經過這片廣闊的樹林,雜戲班將來到河間地的邊界,這意味著她離家越來越遠,而離“西”越來越近。被稱為“預言者”的西格里克說“往西、往西……”可他沒有說“西”究竟在哪,是當陽城,還是更遠的雷蒙城,或者是佈列塔的故鄉——遙遠的低地。
銀鈴在沉睡中咂了咂嘴,他肯定夢到什麼好吃的東西。阿莎也想有甜蜜的夢境,就像還在家時做的那個夢。然而自從那個白袍長髮老者說要離開後,那個夢境便再也沒有出現過。相反地,她開始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噩夢。
經過在陰暗樹林中數天的行程,他們終於重見天日,只不過天光依舊暗淡,細雨綿綿。
梅露辛探出頭向外張望,隨後又坐回來對阿莎說道:“前面就是短匕河,過了河就是河谷地,我們經過狼牙盾、灰日鎮,繞過百花城就能到當陽城啦。”
阿莎盲目地點點頭,梅露辛所說的地名她從未聽過,於她而言這些都是住著領主老爺的石壘城堡,大同小異。然而當她跳下輿車,看到遠處矗立在短匕河兩岸的堡壘塔樓時還是被震驚了。
“那是雙塔堡。”梅露辛介紹道,“它是一座橫跨短匕河的堡壘,在河的兩岸是兩座橋頭堡,巨大的鐵閘門可以阻擋敵人經過,在河中央則由衛河塔保護,一旦鐵閘門被破壞,敵人將進入駐守在衛河塔上的弓箭手的攻擊範圍。”
“它的主人是卡斯伯特·鮑德溫侯爵。”希比克站在驢子旁遠眺,接過話道,“但我們不會從那裡過河,那該死的侯爵大人要收每個經過的人十枚銅星,見鬼去吧。”他不滿地啐了一口。
“那我們該怎麼過去呢?”阿莎望著短匕河湍急的水流問道。
“渡船過河,小子。”希比克斜睨了一眼阿莎回道。即便已經知道阿莎是個女孩,但侏儒仍舊叫她“小子”。
他們繼續上路,沿著短匕河逆流而上。期間路過幾個村莊,莊稼漢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坐在輿車前的希比克,見到侏儒對他們來說是個新鮮事。直到來到一個荒涼的碼頭,他們才停下趕路。
“在這裡等著,會有船從對岸過來。”希比克對雜戲班的其他說道。
於是,他們在短匕河畔耐心地等待。陰雨停了又下,下了又停,驢子甩掉身上的雨水後又開始嚼起腳邊的野草。短匕河漸漸地起了一層水霧,讓河面變得縹緲虛無。沒一會兒從霧中駛出一艘小艇。
“啊,希比克。”站在船頭的男人還未靠岸便從小艇上跳了下來,那雙滿是淤泥的靴子遇水後重新露出了它嶄新的皮面。男人嘩啦嘩啦地淌著水向岸上走來,小艇彷彿一條馴服的獵犬跟在他身後。“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在我死之前肯定會參加你的葬禮。”希比克不屑地說道。
“哈,你還是這麼毒舌。”說著男人便大聲笑了起來。
因為小艇尺寸的原因,他們將人、驢子、輿車、車上的物資分開來載過河去,因此小艇在兩岸間反覆來回運載,到他們完全抵達對岸,夜色已深。
接下去的旅程略顯單調,平坦的道路讓輿車暢行無阻。河谷地的景色彷如一幅畫卷,又如歌手口中的美麗世界。待得太陽嶄露,山楂樹的清芬如絲滑的綢緞拂在阿莎的臉上。
他們經過一個藏在山谷中的小村莊時,遇到許多人正在下葬。村莊中的老人,甚至是壯年因為某種不知其名的疾病失去了生命,修士對此束手無策,領地的領主對此置若罔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