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茅草屋中一直等待,等著養蜂人的出現。然而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一直停留在某個節點。那蜂蠟蠟燭的光焰始終明亮,然而融蠟卻未曾滴落,不增不減。
困頓之後的小憩,讓兩人都恢復了一些精力,茅草屋外的紅月卻依舊耀眼。佈列塔察覺到了其中的詭異,踱步離開茅草屋。阿莎出於好奇邁著碎步跟了上去。
阿莎低頭又打量一眼身上的白長袍,雖然看起來奇怪,但比起佈列塔給她的寬大袍子更加合身。之前,佈列塔取出這長袍時就狐疑它的短小,隨後發現它與阿莎瘦小的身形格外匹配,就讓她換上了這件乾淨且合身的養蜂人長袍。
他們回到隱修院並未使用多少時間,佈列塔似乎對他們去湖畔茅屋的路非常熟悉。隱修院的廳堂與外面的光亮被厚實的石牆隔絕,廳堂中央的營火只冒著幾點明滅的星火,旁邊散亂地堆放著稻草與阿莎蓋過的破爛毛毯。
“啊……”佈列塔驀地痛苦低吟,身子不自由地跪地,雙手掩面,“啊,為什麼會這樣……”他開始抽泣,身子不住地顫慄。
阿莎不明所以,但看到一位老者突然崩潰哭泣,她不由地想起了父親,繼而內心產生了憐憫。“佈列塔……”她小心翼翼地蹲下,在佈列塔的身邊輕聲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還未發現嗎?”佈列塔側過頭來,他臉上的傷疤與結痂彷彿在不停地抽搐,“我們再也無法離開這裡了。”
或許是聽說過風息林的傳言有了心理準備,又或許在經歷過被沉入安撫河的遭遇後內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阿莎格外平靜,平靜得就像置身事外。
“我們能離開這裡,湖邊那個茅草屋中有人居住。”她安慰道。
“不,不,孩子。”佈列塔情緒激動,低沉的聲音在隱修院的廳堂中迴盪,仿若悶雷。
“你看這些柴木灰燼。”他指了指營火,解釋道,“我們在湖畔的小屋中等待養蜂人,期間蠟燭一直都在燃燒沒有變化,就好像只是一瞬之間。但在這裡,營火中剛添的柴木都已經燃燒殆盡。這也就意味著……意味著我們實際上已經過去了幾個時辰。”
阿莎的小腦袋一時想不明白布列塔所說的是什麼意思,但有一點似乎更明晰了,那就是他們或許真的可能無法離開風息林了,縱使沿著神之眼的方向也不行。
之後的幾天——事實上他們已經無法獲知到底過了多久,紅月與繁星像是黑夜這張壁毯上的一幅畫卷,不曾改變,而他們也從未等來太陽的升起——他們轉移到了養蜂人的茅屋,一是那裡有一個地坑,篝火燃燒,屋內就會立馬暖和起來;二是他們可以“守株待兔”,只要養蜂人一回來他們便可以遇到他。
林中的食物並不多,除了佈列塔帶著的餅與鹹肉幹,以及茅草屋中留下的些許蜂蜜外,他們每天都會去林子裡撿橡子,然後回來做成橡子糊,其味道雖差,但在食物不充裕的情況下,足以果腹,畢竟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風息林,他們都沒有把握。他們也未放棄離開風息林的念頭,“每天”在休息足夠後,都會一起朝著一個方向行進,並且在沿路的的靈樹樹幹上刻好標記。可直到第三天,他們似乎都在樹林裡兜圈繞路。
阿莎還有一個奇怪的發現,茅草屋中的那支蜂蠟蠟燭是可以被熄滅的,可一旦被重新點燃,它就會升起不同顏色的火焰,紅色、藍色、黃色……佈列塔說這是留塔爾的火焰,但當阿莎問他為什麼會出現色彩各異的火焰時,他卻沉默了。他也沒有見過留塔爾的火焰,她想,可他在尋找能夠找到火焰的人。
阿莎雙手抱膝,坐在林中湖泊的岸邊草地上。她回憶起坐在沉船灣海邊的時光,海風如母親的手輕撫著她的臉龐,拂過她的頭髮,可這裡一點風也無。在夜梟安靜下來後,蟲鳴四起,彷彿整個世界都被它們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