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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異端5

阿莎使勁搖晃佈列塔的身子,雖然他四肢的抽搐已經停息,但卻依然無法從迷夢中醒來。若是以往的阿莎,她會自己陷入慌亂之中,可眼下她卻格外鎮靜。她想到佈列塔所信奉的神明,想到了他所尋求的“留塔爾的火焰”。或許火能夠喚醒他,讓他恢復神智,她思忖道。

於是,阿莎忙跑向茅草屋,從木板桌上取下蜂蠟蠟燭,然後用手心小心翼翼地護著火苗,回到佈列塔的身邊。

“佈列塔,快看。”阿莎將蠟燭舉到佈列塔的眼前,左右緩緩地晃動,拖曳綠色的燭火。

佈列塔的視線捕捉到了蠟燭,隨即便直勾勾地盯著火焰在半空中飄舞。阿莎眼看著他那雙湛藍眼眸中的陰翳漸漸散去,嘴中的嘟囔也慢慢地平息下來。

“阿莎,”佈列塔顫顫巍巍地握住她的手,“離開那片湖,離開這片森林。”

“可是出不去,我們不是一起去找過離開的路了嗎?”阿莎說,“佈列塔,你在湖中看到了什麼?為什麼你會暈厥過去?”

佈列塔手上一用力,陡然捏緊了阿莎的手臂,讓她吃痛得快要叫喊出來。阿莎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老邁的人會有如此大的力量。

“那,那是……那是無法描述的恐怖之物……”佈列塔聲調因恐懼不由地提高,“離開那裡,阿莎。它會吞噬我們,或許……或許養蜂人就是因此而消失的。留塔爾,願您的火焰照及這陰暗的角落,驅走所有黑暗滋生。”

平靜的湖水如同一面光潔的紅銅鏡,連一點瑕疵也無。紅月與繁星的倒影在湖水中猶如一個復刻的世界。恐怖之物?或許那個會自己招手的倒影確實非常詭異,但它並不恐怖,阿莎思索道。

阿莎趁著佈列塔又昏睡過去,舉著蠟燭走近湖邊。當她兩隻腳涉入水中,綠色燭焰猛然躥升,融蠟如水流般迅速滴落,在湖面漾起層層水波。紅色的湖面頓時掀起巨浪,如燎原的烈火般蔓延。

阿莎來不及逃離,自湖心而來的波濤便如迅猛的野獸般撲將過來。她被浪濤裹挾著衝上岸邊,接著又被退去的湖水捲回水下。

她早已被湖水衝擊得暈頭轉向,但蜂蠟蠟燭卻一直牢牢抓在手中。當週圍平穩下來,她緩緩睜開雙眼,湖底的一切都沉浸在黑暗之中,唯有綠色的燭火依稀閃亮。

燭火?阿莎猛地意識到自己正身處水下,為什麼蠟燭卻未被熄滅。刺骨的寒冷已經滲透全身,她猛一踢腿,小腿便開始抽筋,與此同時綠色的光焰在她面前照映出一個纖細肢體的人影——是那個之前見過的“阿莎”。

“阿莎”在不斷招手讓她過去,但阿莎卻無動於衷。“阿莎”仿若浮在半空,款款朝她“走”來,身後出現出現了數十條枯枝般的手臂——不,是靈巧如手臂的樹枝。它們扭曲纏繞,生長蠕動,緩緩地“吐”出一具身體。

佈列塔。她幾乎就要開口出聲,但心中的另一個她讓她保持著冷靜,似乎也幫她將所有的恐懼抗拒在外。

“阿莎”咧開嘴,被映染成墨綠的牙齒如同泥陶,“她”的嘴唇開開合合,在水中阿莎雖聽不到聲音,卻能夠明白“她”所要表達的意思:過來,孩子,過來……他還活著,恐懼才是吞噬他的元兇。而你,我的孩子,正是我要尋找的人,快過來……

阿莎無意間向前又踢了一下水,霍地發現因抽筋而劇痛的腿恢復了正常。於是她拼命往上劃,拼命往上游,可手中的蠟燭又陡然變得沉重,如巨石一般拖著她往下沉降。她想甩手丟掉蠟燭,然而融蠟在她手上已經凝結成塊,手與蠟融合一體。

孩子……“阿莎”在她身後追逐,恣意伸展的枯枝團結成一張密封的“漁網”拋撒向她。阿莎下沉的速度足以將所有的追捕拋在腦後,她繼續下沉,下沉,直到燈芯燃盡,融蠟變成手套,四周只剩下黑暗,暗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