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爾瑪漫不經心地聽著迪米爾那讓人昏昏欲睡的說教,她此前已經聽過太多關於日神與月神的意義,單就從迪米爾口中她就已經聽了不下三遍。
於是她的目光開始在月神湖岸邊的人群中逡巡。那些此前跪倒在堤岸邊誦禱的男女們,此時正用雙手從月神湖中掬起一捧水,然後從頭上往下淋。涓涓細流沿著他們的兩鬢,沿著眉骨往下流淌,其中一部分從下顎滴落,另一部分則順著脖頸流入了長袍之中。伊爾瑪能看到他們滿足的表情,彷彿是得到了某種解脫,又像是漫長旅途之後被月神湖之水洗滌去了所有的汙垢。
她能想象在這炎熱的天氣中,冰涼的湖水流過她的肌膚後的舒爽,那也是她曾經的回憶。可現在的她卻不再對月神湖沁涼的湖水感到興奮,因為在將湖水從頭上淋下之前,人們需要跪在月神湖旁,既接受灼烈的太陽炙烤,又要以虔誠之心誦唸月神的日神的禱詞。若非如此,人們的身體只要一接觸到月神湖水後,便會立馬死去。
繁縟的儀式讓伊爾瑪卻步。或許等部落的營地搭建好後,我可以好好地洗洗身子,她想,用我們自己帶來的水,這樣就可以不用進行復雜的誦禱。
“公主,您在聽嗎?”迪米爾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我在聽呢,迪米爾。”她敷衍地答道,“你說父神與母神是相互結合的一體性。”
“沒錯。”迪米爾點點頭,“但日神與月神虔誠的侍奉者們也有另一種解讀。”
又來了,他總是有這麼多東西要講,伊爾瑪在心裡腹誹道,隨即又將目光掃過人群。忽然,她看到了白色人群中的一點金色,散發著奪目的光亮。
“月神湖的湖水是月神的萬千子嗣,而日神則是萬千子嗣中的一個,也是最耀眼的那個……”
迪米爾仍在滔滔不絕地講述,可伊爾瑪全部的注意力都已經集中到了人群之中的最特別的一個。那是一個來自耶魯格林外的異域來者,無論他的相貌,還是他的裝束打扮,都與周遭的部落民相異。他是一個金髮少年,身穿白色鱗甲,套著一件灰色外衣,黑色的馬褲下一雙靴子沾滿了黃色泥灰;他的金色秀髮披落在肩,卻遮擋不住他白皙的脖頸;他有著纖薄的嘴唇,上唇上的髭鬚此時仍是柔軟的絨毛;而他漂亮的尖鼻上一雙炯炯有神的灰目正在注視著某個人。
啊,那個人就是我,伊爾瑪不自由地感到一陣悸動,隨後便在馬背上手足無措,往日嫻熟的馭馬術陡然間忘得一乾二淨。索性瑪伊乖巧聽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若它是一匹桀驁難馴的烈馬,伊爾瑪定然會被掀翻,摔到地上。
金髮的少年此刻也已經注意到了伊爾瑪的目光,四目相接,少年嘴角微微上揚,展露微笑,隨後優雅地向她點頭致意。當伊爾瑪躊躇著不知該如何回應這個少年時,少年已經向她款款走來。
“小姐。”少年操著奇怪的口音,說出了一個伊爾瑪覺得奇怪的詞。
仍在講述日神與月神的迪米爾看到這個少年走近後戛然而止,隨即一踢馬肚,驅馬走到了伊爾瑪與少年之間。“異域來者。”他也注意到少年並非耶魯格林的部落民,正色地喊道,“不可再向前一步。在你面前的是卡拉法家族部落的公主,阿卡迪坎之女,伊爾瑪·卡拉法。”
這些被稱為“異域來者”的人,雖然並不多見,卻也自古有之。他們多為來自統一王國的子民,穿越南方的行藏迷宮來到耶魯格林。關於“異域來者”,有諸多的歷史可以講述,例如在千年前,一個統一王國的鐵匠來到耶魯格林,當他發現部落民們騎馬不使用馬鐙時,便親手為部落的坎打造了一對。在那之後騎馬就變得不再那麼困難且危險,部落的騎手數量在短時間內有了巨大提升,隨後這個部落逐漸壯大,四處征戰。
“請原諒我的失禮,公主殿下。”少年向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