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河落日,強風吹拂。夕陽餘暉照耀下,泛著暗淡金光的界河正照著自己的節奏汨汨流淌。它註定要闖入靛藍的暮靄,匯入遠方的風暴海。
威倫·馬塔抱胸搓著雙臂,試圖為自己增加些許熱量,但隔著皮革手套與冰冷的鎖甲,這顯然無濟於事。身為釘刺島戍衛隊隊長的威倫,巡邏、守衛正是他的職責所在,在城牆甬道上逡巡數十趟後,他的身子依然冰冷僵硬。
“這該死的天氣。”威倫咕噥道。說罷,又一陣勁風將他身後的披風團團捲起。此刻他是如此渴望能喝上一杯加了香料的熱葡萄酒。好在馬上就換班了,他安慰自己,在太陽完全沒入西方的地平線後。
釘刺島位於界河入海口的上游一里格處,這是座異常突兀的岩石島嶼,彷彿一顆釘刺豎插在筆直柔順的淺綠色緞帶上,但也因為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它承擔起了沉重的使命——抵禦海上強盜們對內陸沿河城市的劫掠。
小島與南面統一王國的伯爾斯特伯爵領以一座多拱長橋相連,距伯爵的城堡也不過半日騎程。附近漁民的舟筏及漁船多會從長橋下的橋洞穿過。而大型帆船、槳帆船、平底船以及大肚子貨船則從釘刺島的北面航行,這些船必須根據船上的貨物及人員繳納相應的通行稅。
威倫瞥到一艘即將靠岸的貨船,船員們正手忙腳亂,一個船長模樣的人對他的水手們指指點點讓他們收帆,隨後又朝著碼頭方向扯著嗓子叫嚷。這只是碼頭眾生相中的一面,當所有這一切匯聚起來,便無法再聽清那船長究竟在說什麼了。如往常一樣,威倫的視線只停留了片刻,就移向另外的貨船。
“隊長!”聲音從城牆瞭望塔頂傳來,急促而顫巍,接著一張戴著半盔的臉從城垛後伸出,“看,看那邊!”
威倫循著曼克所指的方向眺望,目力所及除了漸行漸遠,宛如一隻只向著黑暗洞穴爬行的螞蟻的船,再無其他。他回首向曼克求索答案。
“那,那裡……”曼克急於表達,卻一時卡殼,於是索性抬起一隻手,“接,接著!”
沒等完全反應,威倫已本能地接住了曼克扔下來的東西——產自十二聯合城邦,阿爾比都的瞭望鏡。他立時明白了曼克的意思,抬手重新朝東方的河面看去。
長船?威倫的視線鎖定在了一條正高速逆流而上的細長船隻,他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可長船是作為戰船的存在,他感到疑惑,即便是北方王國,早在百年前也已經用槳帆船取代它了,除了……
不,諾恩人無法穿越旋渦海來到如此遠的地方,威倫試圖否定這個令人悚然的想法。諾恩人唯一一次入侵統一王國,還要追溯到十五年前。巧合的是,那年發生了天之異象,整條界河都附上了一層堅冰,在那之後便是神判之戰的降臨。
就在他猶疑之際,狹窄的視野中,長船的數量如同蟲豸般不停繁殖,一條、兩條、三條……威倫朝曼克撕聲大吼:“號角!吹響號角!”
他接著轉身,一把拉住在城牆甬道上站哨的守衛,“去,去找大會長。”他只覺頭暈目眩,一時間竟無法叫出眼前這名守衛的名字,此時腦海中只有一個名字,“格爾德·特倫。格爾德·特倫爵士。”
聖堂騎士團的團長格爾德·特倫統領著整座釘刺島,稅收、城防等一切事務都是由騎士團負責管理,如何應對海上強盜需要騎士團團長來指揮排程。
“嗚嗚嗚——嗚嗚嗚……”
號角聲驚起了界河河面的層層波瀾。碼頭中依舊忙碌,修道院中身著灰白色長袍的修士們紛紛駐足,茫然地看向聲音的源頭。城牆上的守衛則手足無措地四處張望,最後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落在威倫·馬塔身上。
威倫驟然間渾身燥熱,先前因寒冷的抖動已成興奮的顫慄。“去塔樓!”他當機立斷對守衛們下令,“把瀝青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