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相映,蟲鳴不止。遼闊的銀色荒漠上,一匹駿馬賓士,蹄聲嘚嘚,急促鏗鏘,然而傳到矮丘上時,只剩輕微響動。
“那是個部落民?”伊爾瑪側過頭向同樣趴伏在荒石上的艾萊克問道。
“沒錯。”艾萊克極盡所能地壓低嗓音。
他謹慎得過分,伊爾瑪想,矮丘離那個經過的部落民至少有數里遠,他不可能聽到他們的低聲交談。“他是來搜尋我們的嗎?”她有些緊張地問道。
艾萊克沉吟了片刻後,說:“不,我想不是。有一點是顯而易見的,他不是那些參與阿爾庭的部落的部落民。你看他的身上的裝束。”
伊爾瑪集中注意,目光追隨著駿馬緩緩移動。那是個穿著暗紅色皮革的勇士,一雙尖翹的黑色靴子踩在馬鐙上,背上一把略微彎曲的長刀在月光的映照下折射出淒冷慘淡的白光。這些裝備讓他看起來與伊爾瑪熟悉的部落勇士截然不同。
“他不是那些部落的勇士,那為何會隻身一人深入這片荒漠?”伊爾瑪不解地問道。
“或許他的部落就在這附近呢?”艾萊克也轉過頭來,對上伊爾瑪的目光。
“在這附近的部落?”伊爾瑪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道。
她無法想象在這片荒蕪之地中,竟然有人能長久生存下來。在她的認知當中,耶魯格林的部落都隨著黃綠之地的交界線的東移而向綠色之地轉移,而在黃色之地,留下的都是部落民們曾經生活過的遺蹟,就像馬特洛奈。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在這裡,依然有部落民生存,就算是迪米爾也未曾提起。
須臾片刻,她的好奇便被內心的某種恐懼所壓倒。“我們得離開這兒。”她急切地對艾萊克說道,“如果我們再往前走,就會被他們發現。”
“離開這兒?”艾萊克表現得異常冷靜,“你是說回頭往馬特洛奈走?”
“不……我是說……”伊爾瑪一時語塞。她發現自己竟陷入了兩難,往前是那些未知的部落,而回頭,則要面對想將她置於死地的不友好者。
“聽著,伊爾瑪。”他鄭重地說道,“你已經無法回頭,自你父親阿卡迪坎被審判開始,你已然成為了那些部落的坎們的目標。”
“可是,他們……”伊爾瑪猶豫地眺望那匹漸行漸遠的駿馬,最後在消失在遙遠的夜幕之中。
“從馬特洛奈離開後,你從來沒有問過我們要去哪。”艾萊克說道。
是啊,我們要去哪。這一路以來,最初她一直處在悲傷之中,除了睡覺就是流淚哭泣,等她從悲傷中恢復一些,他們繼續上路,星夜兼程。她以為他們只是在躲避那些部落的追兵,漫無目的地逃跑,以至於她從來沒有問過艾萊克他們的目的地是何處。
“我們……我們要去哪?”伊爾瑪瞪大眼睛望著艾萊克。
“往西,往北,一直走下去。”艾萊克面無表情地回道。
她的身子不由地戰慄起來,汗毛因一陣輕微的風而豎起。“往北,那裡是蹊蹺山脈,據說,據說那裡存在著某些不可說道的怪異之物,人們一旦進入山脈便會接連遇到看上蹊蹺詭異的事,而這正是那些怪異之物在暗中對進入它們領地的人進行的惡作劇。它們會透過這些惡作劇一點一點選潰人們的精神,等到人們徹底崩潰,它們便會趁虛蠶食其靈魂——那正是它們生存的所需。這些人被蠶食靈魂後會成為如同行屍走肉般的存在,隨著時間推移,則會漸漸發生形態上的變化,最終淪為與它們相同的怪異之物。週而復始,這些怪異之物繼續蠶食新的人類,又產生新的怪異之物。”
不知不覺間伊爾瑪已經講了許多,這些都是迪米爾曾經講過的故事,亦是部落民們眾所周知的傳說。也因此,部落民對北方的蹊蹺山脈敬而遠之,除了那些不知敬畏的人。
艾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