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三兒還在,他想必也會……念及此處,林雲軒的鼻頭微酸,當日未曾落淚,此刻卻滿心悲愴蒼涼。人生便是如此,你總以為某人會一直在你身邊,然而卻悄無聲息地永遠消失在你的生命之中。於林雲軒而言,三兒是他下山後結交的首位好友,雖相處時光短暫,卻是真心相待。
當地的監工沒有給林雲軒繼續傷感的時間,催促著眾人排成一排點名報到,接著沒給任何休息時間就分配了鋤頭簸箕等工具趕著送去修長城的地方。說是長城,但礙於當地條件,也只是用黃土堆成的高土牆,與林雲軒印象裡聽人說得那種堅固石磚長城還是有些差距。
整整一天,林雲軒和眾人都在烈日下揮汗如雨,稍有停歇就會捱上一鞭子,晚上一群漢子就擠在窯洞裡互相取暖,這地方比起江南,白天能熱的恨不得全身脫光,晚上又冷的讓人直打顫。
每天重複一樣枯燥的活,除了要當心後面監工的鞭子還得不時注意遠方有沒有揚起煙塵,這表明:匈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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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一直是周國的頭號大敵,早在千年前就是周國的心腹大患,周赧王伐秦時就趁機南下洗劫造成九州生靈塗炭,後經數代奮鬥才將匈奴趕回草原,如今聽說匈奴出了一個及其強勢的領袖,整合了草原原本鬆散的部落,被奉為“大單于”,而其南下的野心幾乎是絲毫不加遮掩。匈奴人的殘暴野蠻也是深入周人之心,甚至小孩夜啼時只要提到匈奴二字就會嚇得止住,雖然這傳言多多少少有誇大的成分。
“哎,小哥,你說這段長城得修多久啊”中午歇息時,林雲軒正找個陰涼地就水啃著粗餅,一年約三十的壯碩漢子靠過來向他搭話。
見來人的樣子,讓林雲軒不禁想起了杏花村的李大哥,原本還打算花花每個月回去看她一次的,如今卻還是食言了。
林雲軒往旁邊走了點,給他讓出一塊陰涼地,來人也順勢坐了過去。
“按照現在每天的速度,沒什麼意外的話最少也得兩三年吧”林雲軒看著堆起的土牆和遠方盡頭的山,估算著說。
漢子也眺望遠方,喃喃說道:“那我回家的時候女兒也會說話了,不知道還認不認得我。”
“你有個女兒啊。”
“嗯,一個月前剛半歲”漢子低頭掰扯著餅,“我之前是個鐵匠,靠給人打打菜刀用品之類過活,結果有天失了火,把租的店鋪燒個乾淨,本來賺的就不多,賠不起損失就被抓來這了,你呢?”
“扣了個殺人的罪名,拉來充數的。”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露出了苦澀的笑容。在這荒涼邊境,每一個來到這裡的苦役都像是一幅人生百態的畫卷,各自有著不同的故事和遭遇。他們或許曾經擁有過幸福的家庭、美好的夢想,但現在卻只能在這片土地上默默承受苦難。
之後每天就是重複著挖土,堆牆這種簡單的體力活,林雲軒想著就這樣幹個三年就能回去……但是回去能幹嘛呢,對他來說池州城那地方也不是他的家,剛進城的第二天就安上莫須有的罪名被帶到這。曾經自己以為有師姐在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家,現在只不過又變成了曾經的孤家寡人罷了,事情結束後,回諸暨看看吧,或許能在那找到與自己父母有關聯的人。
就這樣日復一日的苦役,時間悄然滑到了臘月二八,去年這時候林雲軒還在和師姐一起做臘酒,堆雪獅,到正月初五這五天也是宗門難得的休息日,兩人也會趁著這幾天偷偷溜下山到山下的鎮子裡逛廟會玩關撲。
“師姐……”林雲軒心中隱隱傷感,蘇翎永遠是自己的一道坎,儘管知道那封訣別信可能是迫不得已,但也事實上讓兩人能夠再見的機會渺茫,也不知道她今天在做什麼,是否還會釀那桃花酒,是否……還會有那麼一絲想起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