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景闌心下詫異,卻也不好多問。他剛踏出集賢院,正巧碰見幾個內侍簇擁著一頂轎子朝這邊走來。
下轎之人雖是一身峨冠博帶的學生打扮,可那纖細的身姿、豐滿的胸前還有步步生蓮的優美步態,無不昭示著這必是位女子,且是個美貌的女子。
這女子是何身份,竟敢扮作男子模樣來集賢殿?張景闌愈發好奇,便尋了個僻靜的角落等了一會兒。
這一等,就等到了掌燈時分。
他離集賢殿並不近,卻也能聽見裡面歐陽陵的笑聲。這也是奇了,歐陽陵名氣鼎盛,他在雲山書院時就很仰慕,現在能在集賢殿與他共事,他原是有意與之結交的,奈何這人真如傳聞中的那樣不好親近,那張臉就沒顯過一絲笑意。
集賢院外有幾棵垂枝海棠,這個時節,枝頭已經泛綠,還結了不少粉色的小花苞。張景闌就在樹下立了半晌,正躊躇著要不要繼續等下去時,對面忽然又來了一行人。
當先提著燈籠照路的內侍是如今的太監總管陳勻,後面的男子一身玄色常服龍袍,丰神俊秀,氣宇軒昂,只是眉目似乎有幾分冷峻。
張景闌心頭一跳,猶豫了一番,還是決定現身。別人不知道當今皇上的底細,他曾經是南山先生的學生,對當年的祈王殿下是有幾分瞭解的。他身手比起那些皇宮一等侍衛來也不差,想在他眼皮底下躲過去不是那麼容易的。
張景闌上前行禮,並把看見有女子扮作男子的模樣進去集賢殿的事情如實稟告了。
嘉正帝只沉默了一瞬,漫聲道:“張愛卿先回去吧,這件事……你就當沒見到。”
張景闌有點不解,但嘉正帝已經走進了集賢院。
“皇上駕到!”
通傳太監的聲音完全沒有影響到阿凝畫畫的動作,她跟沒聽到似的繼續畫她的。倒是對面的歐陽陵,放下了手裡的筆,又整了整衣衫,待嘉正帝踏進屋時,一絲不苟地跪地行禮。
“平身。”嘉正帝虛扶了一下,“時辰已晚,愛卿還在集賢院中挑燈夜戰,實在辛苦。”
歐陽陵道:“臣不敢稱辛苦,臣只是借用集賢院之地教授學生而已,並非公事。”
學生?趙琰挑了挑眉,視線落到某個一直無視他存在的女人身上。
不錯呀,第一次見面就拜上老師了,她有徵求過他這個前任老師的同意嗎?!
趙琰心裡一股火氣蹭蹭蹭的冒了出來。
今日歐陽陵正式再入集賢殿,為兌現承諾,趙琰派人通知阿凝來見他一面,並囑咐行事要隱蔽些,畢竟後宮的娘娘跑到外廷的集賢院來,著實不成體統。
結果到了晚上還不見她回去。嘉正帝在熹寧宮空等了許久,這便冷著臉來逮人了。
男子走近一身廣袖長衫的女子桌前,就這麼肅著一張俊臉立在那兒不動。周邊的氣壓冷得像冰,連陳勻都不敢動一下。
趙琰做祈王時就很有些疏冷,後來在西北軍待了兩年,疏冷上又加了幾分冷硬肅殺,如今登基也快一載,更是練就一番威儀迫人的氣勢。沒人敢忤逆天子的意思,也沒哪個有膽子敢找天子的不痛快。
可世上偏就有這麼個人,敢在外人面前下他的面子,敢老虎臉上拔毛,敢挑戰他的怒火!
阿凝其實並沒有蓄意惹他的意思,她只是畫在興頭上,不願意停手。雖然知道趙琰來了,也只當是他來瞅一眼自己而已。他說過她不用迎駕不用行禮的,她已經習慣這樣了。
歐陽陵大約也覺察到嘉正帝臉色不大好,而且和皇后有關。他識相地起身告辭了,末了還對阿凝行了一禮,道,“娘娘,咱們明日繼續。”
阿凝這才抬起頭,放下筆,殷勤地起身道:“老師這麼快就走了?學生送送您!”
阿凝果真把人送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