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我還要再強調一次,這些巡邏隊的紀律令人吃驚,他們在收取了我們一定數目的費用之後,並沒有蠻橫地洗劫我們,搶走我們的所有財物,而是任由我們拿著自己的行禮。而您知道,無論是在此時的歐洲還是在大明的其他地方,士兵搶劫行商都是常見的事情,也正是因為受到了這種待遇,我才不禁深深好奇,為什麼這麼紀律嚴明、訓練有素的人員,在那位大人物的手下卻只是維護地方的巡邏隊而已?而他手下的戰鬥部隊,究竟是怎樣的風采?
如果說這只是最初的震驚的話,接下來的一切則更加讓我感到了無比的震撼。
被他們押送著前往徐州的旅途當中,我的嚮導一直在跟我說他以前來到這裡時的經歷。
從他的口中,我們得知這裡雖然是明帝國的腹地,但是因為各種天災和政府治理不善,早已經變成了一個被災荒折磨得遍體鱗傷的地帶。
就在之前不久,在這一片地帶附近發生了一次可怕的災荒,大量的人餓死,而僥倖沒有死的農民開始了大規模的逃亡。在黃塵滾滾的土道上,在荒蕪的田野上和在乾涸的河床邊,數百萬流民在絕望中行走。他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孩童啼哭,成人無淚。為了生存,據說人人相食的現象都時有發生。
雖然我是一路從南方過來的,無法直觀地看到這種景象,但是我們這些傳教士當中,並非沒有人見到過明帝國北方現在的樣子。
此時的大明,至少在北方,早已經不是馬可波羅口中的那個遍地黃金的過度,明帝國看上去度過了它的盛世繁華,反而到處都是衰敗和毀滅的跡象。從江南那些繁華富庶的地方倒還感受不到太多這種衰敗,但是當他一路往北行進,深入到帝國日漸破敗的鄉村時,觸目驚心的一幕幕場景也就自動展現到了他的眼前。
因為日益嚴重的土地兼併和沉重賦稅的緣故,農民的生活似乎已經到了難以為繼的邊緣,貧窮是驚人的,而且一成不變。農民們的住宅都是最簡陋的,一般都是泥土築成的矮房,他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隨時掙扎在死亡的邊緣——儘管他們是這個帝國最為辛苦、勞作最多的群體。
就算略有些田產的人家,過得也並不是什麼值得舒心的日子。他們食物幾乎完全是同大豆或者豆腐渣混合起來的高粱或小米,一塊白麵饅頭是一種特別的款待,一年到頭也吃不到幾次肉食。
雖然普遍性的貧困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但是,我聽我的嚮導說,那裡的情況已經算是好的了,在帝國的更北方,甚至靠近京城的地方,因為恐怖的災害和稅收劫掠,大批大批的農民被迫逃出了家鄉,以能夠想到的任何方式掙扎求存,然而還是有不計其數的人餓死在了路上。
當然,我並不是說明帝國已經陷入到了普遍的貧苦當中,實際上這個帝國仍舊富裕得驚人,只是財富都被集中到了一小群人那裡。
這些人是大地主,佔有著大量土地,同時透過帝國的大規模選拔考試成為了帝國的官員,他們利用手中的政治特權大肆聚斂財富,剛才我們所說的那個城市,其實也正是掌握在這群人或者他們的代理人手中。
他們的富有和生活的奢侈排場超過了我之前的想象,而且同歐洲富豪多是地方封建領主的情況不同,他們的財富是和與中央政府的緊密程度掛鉤的,也就是說,這些大富豪是透過和中央政府的關係來聚斂土地和財富的——這也許是因為這個帝國深厚的中央集權傳統的緣故。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這些富豪們的家族傳統就是讓家族的子孫去應試,以便讓他們進入中央政府。
不過,讓我心中感到疑惑的是,這些不用繳稅的人在聚斂瞭如此財富之後,卻很少有人願意將其投入到商業當中,而是不停的用各種手段(合法的或者非法的)擴充自己的土地,然後將剩下的錢都封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