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個新娘有她那麼沉長的紀念,累累的日月,綴滿的都是一個個花樹叢中盛顏的少年。
新婚的時候,丈夫嫌她不通文墨,她羞愧難擋,暗自奮筆學畫,丈夫的姬妾都是細腰美人,她就許多年不敢多吃一粒米飯。
丈夫的小妾一個個生孩子,她就拼命吃各種苦藥偏方,只為也能生個有他一半的孩子。四年後,她終於如願懷了身孕。可她的喜悅很快就被獨守空房的酸楚侵蝕了模樣。即使豎起耳朵,她也能到處聽到丈夫和舞姬風花雪月的旖旎。終於她在一個冷寒的雪夜,悄無聲息、莫名其妙流掉腹中骨血。
失去孩子的痛苦,讓她風聲鶴唳。每到夜裡,她就渾身緊張害怕。因丈夫再也不進她房,她就想各種法子挽回丈夫。她總想表現完美,可卻總是最差的那個。
好比手握沙礫,攥的要緊,失的越快。丈夫對她唯恐避之不及;所有的人都說她霸道嗜妒,丈夫越發不待見她。她的變化,她的無力,她的窘境……沒有人拯救!
她不知該要怨誰?
最後,她只能討厭自己。
她總是擔心自己的面板在衰老,總是擔心自己的容顏在醜陋。她總把自己和丈夫的姬妾暗作比較,大肆的支銀換妝。她塗更厚的脂粉,穿更豔的衣服。她本為博丈夫丈讚賞,不想得到卻是他充滿不耐的疏遠。她無數次的經歷難堪,以至她混沌以為生活就是這樣的常態。
白日,丈夫不看她,她的幽怨像攢珠一樣碩大張揚。夜裡,她摸著自己微凸的腹部,心裡卻莫名的鬆口氣,她實心裡覺得不來也好,成不了丈夫錦衣上的鸝花,更不能讓他看見自己珠灰的衰敗!
在暗寂的夜裡,黑讓她敢於面對和承認,她不美的普通,配仙人玉姿的丈夫確實牽強。只是白晝,她寂寞的眼風偶爾掠過那些溜肩輕履的新歡,她仍舊覺得清貴如仙的丈夫就算不喜歡自己,也不應該迷戀她們。
這種情緒隱秘的固執,她無處可以盤桓、無處可以相訴。她盡數兜藏心裡,成為如鉛沉澱,焦慮而不甘、折磨春花秋月的流年。
後來,也許是失望太多,連希望都顯得嘲諷。
再後來,她不再想起記憶中的那個小少年,但她偶爾還是會夢到他;那個少年還是當初的樣子,雲一樣的衣裳,花一樣的笑顏,還有雪一樣清奇的高貴。
轉眼夢醒,少年的笑魘還在她腦中閃回,她不禁恍惚那是不是上輩子的事?
恍惚多了,她就懷疑那個撥動她心絃的少年,定是場夢境裡的幻覺,像是上輩子的遺留。這樣往復的重複,她不得不面對、去明白,原來不知從何時起,她心就否定了此人非彼人。
她在時光裡嗟嘆,這輩子她是錯了;既耽擱了自己,也妨礙了別人。
沒人知道,數年的光陰,一千多個日夜,她被時間磨礪模糊了心中的執念,卻持續了暗自作畫的堅持。她總是畫同樣的構圖,那是丈夫喜歡的竹子。沒人知道,滴水穿石,她筆下的蒼竹絲毫不比丈夫差。甚至,更為風骨逸然。
可能有人奇怪為何她沒有與人展示?特別是她的丈夫!
如她展現此番才能,說不定她的丈夫會對她刮目相看?
我當時也曾好奇,可我沒有問她。但,依稀大概能猜出她同為女人的心絡。
她怕是從未想過,從女孩到少女到少婦,曾經激盪她心的那種滋味,從來都是獨自品位,曾經以為的甜蜜悠長,不過是鏡花水月,即使曾經依依到了點影子或印子,它也短促即逝。再激烈的痴迷也抵不過漫漫寂寥的苦熬,再激盪的心戀也蝕不去裂痕的傷情。
所以,她怕建築新的希望,她也怕希翼再次被打碎,她更怕失無所失!
尤其,她已歷經太多的碎裂然後失去,在一個個丈夫懷抱不是自己的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