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雨的電話是朗因按掉的。
陳雨怕輻射,一直有在家接電話,非必要均按擴音的習慣,何況,她正和郎因進行關鍵對話。
陳雨等一個解釋,但朗因不跟她解釋,下午為什麼在醫院出現,還是婦科,還是陪伴年輕的女同事,他用另一件重要的事取代、覆蓋前一件重要的事。
“你沒有話要跟我說?”
對峙兩分鐘,陳雨先開的口。
“沒話說,我去給甜甜收拾書包了。”陳雨轉身去書房。
郎因撓撓頭,沒攔,他去廚房抽根菸,見水池裡還有娘倆早上吃完早飯剩的髒碗,便掐滅煙,主動擰開水龍頭,拿起百潔布去洗。
今天他因心虛,而殷勤異常,但話一如既往說得難聽,“媳婦兒,我幫你把碗洗了,地待會幫你掃。”
陳雨把郎甜甜書包中亂七八糟的白紙一一掏出,對著貼在書桌上的課程表,找到第二天對應的課程,撿點書架,將課本放進。
她對天翻了個白眼,“什麼叫幫我?地該我掃,碗該我洗嗎?你騰雲駕霧,腳不沾地,吃飯不用碗?”
“好好好。”大爺郎因居然沒反對,他的妥協、求饒讓陳雨更起疑了,她手上握著孩子的美術書,正準備去拿一套四十八色的馬克筆,動作停下,她一步一步走進廚房,拿起擦桌子的抹布往灶臺上一扔,對著嘩嘩流水,斜倪著研究了一會兒老公,一句評判:“朗因,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只見郎因“嘿嘿”乾笑兩聲,手指在流水中,順著碗邊劃拉,指節因抽菸發黃的部分沖洗得有些白,他白胖臉的側影因胖而模糊,鼻子扁平側面看去,像沙丘一角,都夠不上山丘的比喻,只有還算長的睫毛顫動著,顯示他內心的波動。“說吧!”陳雨湊近水龍頭,衝了衝拿抹布的手,在水池中,把指尖的水甩乾淨,反方向插進胳肢窩,環抱著自己,等待郎因開口。
“我打算離開機關,如果你沒意見,我打報告了。”郎因關掉流水,點了下頭,對著水池點的,彷彿水池的殘水,是一面鏡子,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表決心。一陣沉默,只能聽見水池中央的小孔吸水的唧唧聲。“你……”陳雨把手從胳肢窩抽出來,欲言又止。她做的所有思想準備都是關於朗因移情別戀的,究竟有沒有移,陳雨心裡還是打著問號的,只要朗因給她一個合理解釋,她就決定拋開不提,“我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和人吃個飯怎麼了,陪人看個病怎麼了,誰還沒有個二三知己,為難的時候?”回家的路上,陳雨一直這麼寬慰自己,她沒想到朗因回家了,沒有對醫院的事做出解釋,提出的竟然是辭職,陳雨愣住了。
“你不要打岔,我決定了。”唧唧聲止,郎因猛抬頭,他看妻子的眼神,如看一個假想敵,也難怪,在郎因的想象中,他從機關辭職最大的阻力和敵人就是陳雨,此外,是他媽、朗琴。
這可比女同事、婦科、醫院嚴重多了。
陳雨慌了。
作為朗因的唯二假想敵,朗因猜的對,陳雨在乎的是生活保障,雖說郎因的工資不高,可勝在穩定;而朗琴在乎的則是身份,老一輩心中,機關、公務員、事業單位、鐵飯碗、領導幹部等等,構成父母的體面。然而,只要他不說,陳雨不說,朗玲根本不會知道,因此,陳雨是朗逸唯一的關,不過不行。
想到這,郎因表情嚴肅,白胖臉繃緊,像在冰箱冷凍室凍了一年才拿出的湯圓,有皸裂的痕跡。
果然,醫院的事被跳過,略過,陳雨也忘了提,“找到下家了?”陳雨把背倚在水泥水池的邊,努力把抽緊的心撫平。
“沒。”郎因答,他馬上辯解道,“我們那兒,不辭職,哪有空出去找工作?太累,我也想休息一段時間,在家呆呆,陪陪孩子和你,再去找。”他期盼地看著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