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兵的家位於潞城西部,一處老牌的富人區,名叫“玉玲瓏”。
既然是老牌,意味著,玉玲瓏的房子有些老舊,無論外觀還是內部的精裝修均呈現出本世紀初的審美,而今看來,不合時宜;像歐洲小國過得不太如意的舊貴族的穿戴,白裙子的蕾絲邊都黃了,還捨不得換,雖然料子很貴,做工精細。
既然是最早的富人區,玉玲瓏的綠化、各種設施隔著悠悠歲月,看起來仍然到位。小區擁有巍峨的大門,一進門便是音樂噴泉。小區中間有湖,湖中有亭;水系實在發達,所有樓房邊均有彎彎溪水在流淌,只是湖與溪水旁的破枝爛葉,木質踏板橋上,每隔一段距離,總有一兩塊缺了角,證明物業失責,整體運營已跟不上時代進步的步伐。
孫大力走在玉玲瓏,穿過鬱鬱蔥蔥的環湖小樹林,連踩三塊破木板,濺了一腳水,一鞋泥,腦海中,已過完了他的前半生。
孫大力的前半生,要從孫家的發跡說起,如果那也算發跡。怎麼能說如果呢?在黑縣,孫家絕對是實現階層上升的的標杆人物。
孫大力的爹,屬雞,大名孫昴日,於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從黑縣進入潞城,一開始,打各種零工為生。一日,孫昴日發現城中村附近的嶽西路,路口的油條攤生意特別興隆。他在油條攤前坐足十五天,每天買根油條,每天給攤子算賬,他再借機和攤子的女老闆搭訕,弄得女老闆、一位小寡婦,一度以為再婚有望。
誰知,孫大力的媽,姓餘名秀雲的女士,在第十六日時,循著老公的足跡來了,她和賣油條的小寡婦想到一塊兒去了,以為孫昴日十五天不換早餐的意思,意在換妻,她們實在是誤會了孫昴日。
孫昴日以不要錢,只學藝,學成為師父免費工作半年為條件,讓餘秀雲拜油條攤女老闆為師。女老闆起初感覺在情感上受騙,她毅然決然,表示絕不收徒,無奈打下手的小妹過了個年,再也不回來了,她一個人忙不過來;而和老公長談一宿,談透了家庭發展、個人職業規劃,對未來一片期待、時不我待、勢在必得的餘秀雲成為孫昴日計劃最堅定的執行者,油條攤最卑微的顧客。餘秀雲在女老闆身邊如影隨形,幫端茶倒水,幫整理桌椅,幫打下手,幫找零錢。
女老闆的氣慢慢得到釋放、隨之揮發。半年的相處和幫忙啊,是顆石頭,咱是不是也能焐熱了?
有時,收了攤,女老闆會和餘秀雲閒聊幾句,女人和女人之間,底層女人和女人之間,心是相通的,境遇是相似的,她倆相見恨晚,義結金蘭。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捨不得弟弟,頂不下攤位。
半年過去了,餘秀雲出師,炸得一手好油條,女老闆的攤子交給了她。試問女老闆咋能心甘情願的?呵呵,小寡婦再嫁了,昔日女師父,今日新弟妹,女老闆成為孫大力、孫大強的小舅媽。
餘秀雲的弟弟在蘇州崑山,在一家電子廠打工。結婚,他有個兒子,離異後,兒子跟著他;餘秀雲的前弟妹和隔壁村的混混,外號三鬼子的,跑了。
“歪瓜配禿瓢!彎對彎!”沒有文化的餘秀雲用不太恰當的比喻形容了她畢生做過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好媒,油條攤前老闆和她親弟弟的。一石二鳥、一箭雙鵰,女老闆帶著孩子遠嫁崑山,在崑山某電子廠門口重新支起油條攤。
而嶽西路的攤位,嶽西路的顧客,則由新嫂子餘秀雲全權繼承。
餘秀雲有天生的生意觸覺,她的精明是莊戶刁的精明。嶽西路不止一個人會炸油條。別人的油條一根一塊,餘秀雲賣九毛,別人只賣油條,餘秀雲把鄉下妹妹弄過來,除了油條,還賣雞蛋餅,不出倆月,餘秀雲的攤子,稱霸嶽西路。
孫大力在油條攤前長大。他生得好看,小時候外號叫“漂亮孩兒”,“漂亮孩兒,找我兩毛錢,”“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