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細看,爹孃和韋叔的棺木都安放在大堂上,沒留在那野獸遍的荒山野嶺。是他帶她的家人來這安全之處?他……為何要幫她?
心中泛起潮熱,這次她知道自己不只對他滿懷感激,還多了分傾慕。
“回龍少爺,您帶回來的那姑娘……”遲疑著,廳內老者才又幽然開口。“老夫無能,她的右手怕是得廢了。”
聞言,蘭禧僵直當場,好半晌才恢復神智。注意到時,她左手早巳不自覺扶上右腕。福禍相連,本以為逃過一劫,誰知卻是另一場災難的開端……
“是嗎?”龍凌耀劍眉輕擰,顯然不高興聽到大夫的答案。
想起她奮不顧身救人的善良與勇氣,不禁心生佩服憐惜,實在不願這女孩兒就此毀掉,何況她是為救鈴兒才受傷,他若不擔心她,也未免大無情。
“那……鈴兒呢?她現在?”
“鈴歆表小姐驚嚇過度,雖無外傷,但至今高熱不退,半個時辰前,已讓小姐服藥,若退了燒,意識就該恢復。”
大夫猶豫著,安蘭禧之名,遠近皆知,總覺得不先警告少爺不成。“有件事,不知少爺可願聽老夫建言?您帶回來的那女子……”
龍凌耀一語不發挑了挑眉,示意大夫儘管明講。
“她名喚安蘭禧。大夥看見她都躲的老遠,聽說她生來帶煞,剋死爹孃不算,老家親人無一倖免,所到之處瘟疫天災不斷,附近縣城亦有耳聞。龍少爺您執意救她,雖是善舉,卻非好事。”
眼見少爺沒表示,大夫繼續勸諫。“所幸別莊在縣城外,離村子有段距離,否則帶回她,怕會引起人心不安,妨礙少爺遠自江南至此的生意。”
聽到此,蘭禧心頭絞緊,幾乎停了呼吸。被人當面指責,與讓她撞見他人暗地評論,所受痛苦其實沒兩樣,刺傷終歸一樣深。
當溫熱水珠滑落,她才意識到,歷經重重苦難,以為早將別人閒話置之度外,卻赫然發現自己原來還是有心,該疼時,仍會疼。
若她早點認命,是否不會連累這麼多她所愛的人?這位少爺好心救她,這一回,她萬不能再連累他。
毫無生氣的她,回到原先房間,就著桌上紙硯,拿筆蘸墨,用左手寫著扭曲不成樣的字,拼湊出她衷心感謝,並承諾籌了銀兩,立刻回來安葬爹孃。
她決定離開這華麗府邸,不允許自己軟弱的依靠他人。即便只剩這殘敗的身子,也不能退縮。
“我既不能讓爹孃葬在山上,也只能想辦法湊錢,弄半天,這些問題不是跟原來沒兩樣嗎?”
從衣襟裡翻出玉觀音輕輕撫弄,思及韋叔遺言,她只能無力握緊玉飾。
“不能變賣這玉觀音,那我身上還有什麼值錢的?”
疑問才出口,她腦中忽然冒出那當鋪朝奉淫邪笑容,搖頭想甩開那墮落想法。“不,我不能,不能……”唇咬得泛白,與掙扎的血痕形成強烈對比。
縱然心再不甘,可此時,她還有選擇餘地嗎?誰能違抗命運?
冬雪飄搖,冰冷空氣不只凍結人們身軀的熱度,也成功凍結人心。
“賣身葬父”,四個歪七扭八的大字,寫在破爛不堪的麻布上,往來城門的遊客與縣民,遠遠便能瞧見那飄蕩的淒涼旗幟。
底下一抹嬌小身影,安靜地跪在城門邊,低垂著頭。
所有人皆視若無睹快步透過。
這回安蘭禧來到縣城,守門官一見是她,便連城門也不給她進。
她只能跪在城門外,忍受風雪侵襲,以她早已僵硬的手指,抓緊快被強風吹散的“賣身葬父”旗幟,那是她最後的法子,賣身為奴。
一旦入了奴籍,身份便比庶民低下,她那未曾謀面的夫婿,自然不可能紓尊降貴回頭認她。成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