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她開口。
這句謝含義甚多,話不盡,但她相信奚玉棠聽得懂。
奚玉棠的確懂了。她按照約定留了柳曼雲一命,當年離雪宮屋頂的半年之約也沒履行,一路來幫扶江千彤良多,至今兩派相安無事,當她一句謝,並不持重。
“有什麼事,你交於我便是。”她開門見山。
“不急。”奚玉棠平靜地望她,“和你師父談得如何?”
江千彤勉強笑了笑,“問了幾句話而已。”
曾經她以為,見到師父以後她會愧疚,會心軟,會忍不住撕毀和奚玉棠之間的默契,然而事實上,是她低估了自己。她問柳曼雲,是否曾想過參與奪嫡,是否一直都在打著世家……比如謝家的主意,是否為卓正陽效命,以及最後想過要如何安處她這個徒弟。
最後得到的答案並未和她想的有多少出入。
或許是柳曼雲自知大勢已去,面對徒弟,她難得說了許多。雖算不得言盡,但至少還算誠懇。
江千彤以為自己不會想去質問師父,可她質問了,而她的師父也的確沒讓她失望,從頭到尾,對她的師徒情,比不上她的野心。
都言若想成為人上人,就不能被七情六慾左右,‘性情中人’一詞,在某些時候並非誇讚。可江千彤不想成為那樣的人。哪怕奚玉棠揹負仇恨活到現在也未曾絕情斷義不是?她想成為這樣的人,想成為一個有血有骨的俠者,不為富貴權勢折腰,不為野心拋棄初心。
何其難。
但她就想試著走一走這條路。
望著眼前一身孔雀藍長袍的女子,奚玉棠淡淡道,“你若想帶她走,我可以成全你。”
江千彤搖了搖頭,“你打算何時殺她?”
“離開南疆前。”
“這樣啊。”
沉默片刻,奚玉棠問,“若我當著你的面殺她,千彤,你還會持劍站在我面前麼?”
江千彤恍惚了一下,不確定道,“會……吧。”
“也好。”奚玉棠笑起來,“我不會讓人戳你脊樑骨,放心。”
人都是會變的。
如果說,從前的江千彤即便再膽怯也要擋在柳曼雲面前,為的是她的養育之恩、師徒之情,那麼現在,恐怕這些單純的感情裡還要裹挾著許多世俗的因素。
她是離雪宮宮主,一派掌門,師父被殺,哪怕全天下人都知她不敵奚玉棠,該做的也要做,不然就是不忠不孝。
全了這份孝義,也算是一份交代。
至於這份交代是給誰不重要。
“我不太明白你我現在的關係及立場。”江千彤迎上奚玉棠平和的目光,“但我也不想改變。你說我逃避也好,懦弱也罷,奚玉棠,在你正式對離雪宮開戰之前,我仍當你是知己。既然有事尋我幫忙,直說便是,我想,我應該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你辜負了也無妨啊。”奚玉棠笑,“最多就是我會傷心,但事情不會變的更糟。”
“就是不想讓你傷心才這樣說的。”江千彤嘆氣,“偶爾也試著多付出幾分信任吧,凡事都要先考慮最差結果,太累了。你把自己活得這般累,關心你的人都會為你難過。”
奚玉棠語塞。
頓了頓,她果斷轉移話題,將林淵的事說出來,連帶拜託她的事一起。
江千彤聽完,沉吟片刻,點了頭,“我試試。”
“不要勉強。”奚玉棠將事先備好的小冊子遞給她,“有危險記得尋我。”
“……怎麼又是功法?”江千彤一看,頓時哭笑不得,“還是你玄天的凌雲步?你是打算將自己學的都教會我嗎?就沒見過像你這般不愛惜自家武學的掌教。”
奚玉棠無所謂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