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床的正上方掛著一盞很亮的燈,影子變得很濃。
在她雙腿之下那片濃重的陰影裡,躺著一個渾身青紫的腫脹嬰兒。嬰兒的脖子被臍帶一圈圈地纏住了,早在它未出生的時候,它就已經被憋死在了孃胎裡。
更心酸的是,嬰兒的拳頭還放在脖子附近。
它想要活的。
可它早已被母親捨棄了。
醫生和幾個護士站在床邊,表情都很難看。
在他們看來,現在母子都死了。這是接生裡最差的結果。他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請他們來的男主人,幾個人只是垂著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說話。
最後,還是領頭的醫生抬起頭,她擦了擦臉上的冷汗,怕刺激到男主人,說話聲都是小小的,「先生,實在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請您節哀。」
男主人走到床邊,默默地盯著女主人看。
好疼。
只要他看見這個女人受苦受傷,他的心臟就會痛。
這種會被他人影響、彷彿有了軟肋和牽掛的感覺令男主人不爽極了。他瞥了一眼醫生,露出了一個微笑,唇角上揚的弧度淺淺的,白皙臉頰上的酒窩裡,盛著微小的遷怒和惡意,「需要節哀的可不是我。」
他早就知道夫人的孩子保不住。
他請這些人來,可不只是為了接生。
話音未落,床上的女主人面無表情地坐了起來。
女主人腿間的臍帶還暴露在空氣中,身體還在不斷地往外流血,她理應昏死過去,無力迴天,最後落得個一屍兩命的下場,但她偏偏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筆直地坐著,彷彿迴光返照,彷彿木乃伊詐屍。
旁邊的醫生和護士見狀,都被嚇得往後縮了縮。
女主人坐在床上,臉色灰白,眼睛又黑又大,像個詭異的紙人。她發呆了一會兒,才彷彿找回了魂兒,一邊低頭一邊分開雙腿,想要看她的孩子,映入她眼簾的,是握著臍帶想掙扎、卻還是被勒死了的嬰兒。
女主人一下子就僵住了。
不,這孩子不該這樣的。
女主人瞪大眼睛,布滿血絲的眼球停止了轉動。
她盯著嬰兒那隻想把臍帶扯下來的小手,艱難地嚥了一口唾沫,唾液滑過她幹得要出血的喉嚨,發出「咕嘰」的一聲響,在安靜的房間內顯得格外突兀。
「是我」
女主人幽幽地開口道。
這個女人忽然陷入了崩潰,她大聲尖叫著,眼淚成溜成溜地往下淌,轉瞬間就披了滿臉,她撕扯著亂糟糟的長髮,用足了力氣朝兩邊拽,恨不得把自己從中間撕扯成兩半,「是我,都是因為我啊啊啊啊——」
醫生和護士被女主人嚇壞了,慌不擇路地往外跑,卻聽見了門板合上、落鎖的咔噠聲。早在女主人剛發狂的時候,男主人就已經走出了產房,並給門上了鎖。
男主人回身倚在門上,感受著門板傳來的瘋狂敲擊的力道,輕輕笑了笑,「該節哀的是你們。」
幾秒過後,產房裡傳來無數道慘叫。
男主人抱著胳膊站在門口,靜靜等待著,很快,那些慘叫就消失了,門後再也沒有活人的聲響,只剩下撕扯和咀嚼的聲音。一汪鮮血從門和地板的縫隙間淌了出來,沾在了他的鞋底上,濡濕了他的褲腳。
夫人剛生產完,需要大量進食彌補身體的虧空。
男主人叫來了家裡的女僕,把房間的鑰匙遞了過去,「等夫人恢復正常後,把她扶回房間休息,這裡全都清理乾淨。」他垂下眼睫,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跡,「把走廊的地毯都換成深紅色的,燈換成黃的。」
把事情安排妥當後,男主人走出了洋樓。
他的目的地自然是神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