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地時候。他就曾經想到,那位宮女的死亡,會對洪竹的心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清楚,洪竹不是一般的太監。他是個有情有義地太監,不然範閒也不敢將那麼多的大事託付於他。
只是範閒沒有想到洪竹竟然多情如斯,竟會在宮變這種大事中,還會心軟。
由此可見,太子著實是個寬厚的人,有情的人。而且身懷秘密的洪竹,在太子被逐南詔的數月間,和可憐至極的皇后,在東宮裡相依為命。或許生出了些不一樣的情愫。
洪竹是多情太監,對範閒有情,所以才會冒大險掀起宮亂,助他進宮。他對太子有情,對皇后有情,所以才會在最後一刻放手。人本來就是很複雜的動物,尤其是洪竹這樣一個比讀書人更像讀書人地太監。
“或許是自己太過無情,才想像不到人們居然會如此有情。”
他在心裡想著,不自主地聯想到膠州水師裡的許茂才,唇角浮起了一絲自嘲的笑容。
許茂才和洪竹是他在慶國朝廷裡扎的最深的兩根釘子。但偏生就是在這場震驚天下的朝堂大亂中,這兩根釘子卻都擁有了自己的想法,給範閒的計劃帶來了極大的惡處。
但如果沒有許茂才,範閒根本無法從大東山下的深海中脫身,如果沒有洪竹,範閒連後宮都無法進入,所以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去怪罪這些親信什麼。
他捨不得殺洪竹,不忍怪洪竹,只是有些無奈地想到。在以情動人這方面,太子已經修練地比自己更強大——太子偶爾有真性情,而自己此生卻是虛偽到底。
禁軍已經在監察院部屬的幫助下肅清了後宮,大內侍衛們被全數成擒。應該再也掀不起什麼波浪來。範閒沉著臉回到含光殿,並沒有進去看太后。安慰老三那些家人,只是對守在宮外的荊戈低聲吩咐了數句。
荊戈面色微異,似乎沒有想到提司大人在此大勝之際。居然就在考慮失敗的問題,但他沒有詢問什麼,伸出右掌按緊了臉上的銀色面具,單膝一跪領命,便帶著入宮二百人中的一部分黑騎高手,出宮而去。
含光殿的安全控制,便在這一刻起,轉交給了禁軍。
慶國曆史上第一次宮亂的兩位主謀者,在那枝煙火令箭沖天約半時之後,終於在高高的皇城城牆上會面。
範閒對全身盔甲地大皇子沉默行了一禮,大皇子面色沉重,雖盔甲在身,依舊鄭重回禮,夜風忽至,吹的大皇子身上的大紅披風獵獵作響,吹的範閒身上那件黑色監察院官服如漿洗一般硬挺。
皇城上緊張巡守地禁軍將士們看著這一幕,不由心折,忽然湧出說不出的信心,慶曆元年來,大皇子領兵西征,聲威漸起,未嘗敗績,而範閒執掌監察院後,更是儼儼然成為了陳萍萍第二,只是比陳老院長要更光鮮亮麗地多。
如此二位皇子,如同他們身上的戰袍一般,熾熱的鮮紅,冷漠地純黑,光明與黑暗聯手,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夠抵抗。
範閒與大皇子直起身來,沒有說什麼,便來到了角樓的外側,注視著高高皇城腳下平靜的廣場,遠處隱隱傳來的廝殺聲,和更遠處極引人注意的幾個火頭。
二人不需要說什麼,準確來說,自大東山之事暴發後,二人根本沒有見過面,說過話,可是便一手促成了今日的宮廷暴動。
這依靠的便是二人對彼此的信任與信心,這種默契,並不是以利益為源泉,而是以歷史為根源。這二位皇子在天子家中,都是被侮辱被忽視的那一部分,他們的母親長輩,曾經並肩戰鬥過,今日這二位子輩也終於開始並肩戰鬥。
禁軍三千,此時一千人駐宮中,一千人在城頭,還有一千人大隊已經馳馬而去,往京都的縱深突進,務必要在天亮之前,控制整座京都。一千人控制京都難度確實太大,但如果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