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給自己辯白,卻是聽得外頭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一人匆匆進得來,叫道:“蘇四哥,張久哥,前衙叫你們趕緊收拾東西去一趟!”
卻是衙門裡頭的一個胥吏。
他傳了話,並不走開,反而進得門來,一面幫這兩個人收拾器具,一面催道:“官人們都在外頭等著,兩位快些罷!”
張久有心同蘇四再對一對口徑,可被那胥吏盯著,打發也打發不走,只得心事重重的地跟著一併出得門。
到得前衙的時候,不僅京都府衙的推官、司理參軍、十餘個差役在外頭立著,另有兩個有些眼熟的人也站在靠後的位子。
張久狐疑地同蘇四交換了一個眼神。
蘇四小聲道:“是提刑司中的仵作。”
兩人走到前頭,還未來得同推官、司理參軍問好,卻是忽然見得眾人個個臉上露出了笑,幾名官職最大的帶頭,領著眾人往他二人相反的方向走,口中叫道:“田知府!顧副使!”
張久連忙轉過頭,果然見得權知京都府田奉同一個人並肩往外頭走來。
他聽得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連忙抓過旁邊的一名仵作小聲問道:“那一位是哪位官人?”
那仵作答道:“是我們司中的副使,來了有一陣子了,今次這個案子鬧得有些大,御史臺說只怕京都府衙之中有人徇私枉法,便要提刑司一同前去驗屍。”
張久勉強一笑,問道:“我昨日才從外縣回來,著實不曉得這案子怎的回事,老弟,你若是方便,便同我說一說,也叫我心中有個底,怎的事情竟是把提刑司也拖進來了?”
那仵作道:“本來以為只是個尋常爭嫁妝的案子,誰料到外頭傳得厲害,說那事主毒死了原配,把陪葬全掏出來,還放在自家鋪子裡頭賣了,偏生不知怎的,竟是叫他那大舅子拿到了手中,昨日另有傳了訊息,說是他買通女婿,殺了女兒,又把外孫殺了……”
張久聽得目瞪口呆,道:“這……這是哪裡傳的話!竟有如此蛇蠍心腸之人?!”
那仵作道:“外頭這般傳,有鼻子有眼的,京城裡頭群情激奮,直說要開棺驗屍……”
兩人一面說,一面跟著鑽上了馬車,等到到得伏波山腳下的時候,張久已經聽得驚得說不出話來。
饒是他做了十幾年的仵作,也極少遇到這樣的案子。
殺妻、殺女、殺外孫,這一連串的殺字擺出來,如何會鬧得不大。
眾人到了地方,一個個下了馬車,張久這才發現此次過來的足有數十人。
一行人沿著山道蜿蜒而上,很快到了地方。
李家乃是豪富,早在前幾代就有先人把此處山頭買了下來,做族中墓葬之用,也僱有專人看守,本該打理得很是體面,然而不知道為何,沿路往上行,兩邊的墓葬盡皆是多年未有修葺的模樣。
此時才入秋,距離清明不過半年,各處墳頭上已經雜草叢生,哪裡像是有專人照料的墓群。
徐氏的墓只在半山腰,尋到墓地之後,先上過香,自有衙役上前挖墳起棺。張久同幾個仵作一併依例填了各項文書,請推官、司理參軍簽字之後,又給當事人李程韋並徐良按了手印。
李、徐皆是一言不發,兩人站得距離極遠,面上俱是十分難看。
很快,棺木便從墓中抬了出來。
自金梁橋街、保康門處請來的鄰居、里正俱是上前驗看一回,復才具名作保。
因從前封棺、入殮時的丫頭、僕婦盡皆已經不在李府,只好由徐良並兩個里正一同上前查驗了棺材密封的情況,確保不曾被調換。
等到一應事宜準備完畢,眾人俱是抬頭看著太陽,等候得到了午時三刻,幾個仵作喝了辟邪湯,含了香丸,又在棺木旁點了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