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處耘進得衙門之後,雖然只是跟著裴繼安當個差吏,卻已經不再像從前只曉得四處混跡的,他聽得說要修圩田,馬上就知道這必定是個大工程。
錢、人之類的,以他的腦子還沒能想到,卻是立時抓住了另一件事,忙問道:“三哥,你同我都去修圩田了,那公使庫怎的辦?誰人去管?”
公使庫眼下已是宣縣衙門的收入大頭,今次光是第一批《杜工部集》就賣了近萬部,給書鋪的價格由二十一到二十五貫不等,除卻成本並彭莽那個敗家仔拿出去送人的,賬上足足躺了十餘萬貫錢,而書坊外頭此時還有無數書商拉著馬車在門口排隊等。
此時的狀況,不但是一書難求,便是葵街上頭的客棧裡都住滿了書商,連一房也難求。
為這著許多書商湧入,又帶著許多夥計、鏢師,叫宣縣的茶樓、酒肆生意都好做了不少。
公使庫的書只要繼續印一日,錢就能嘩啦啦往裡摟一日,天長日久,當是連宣縣的連商稅都能往上漲,同棵搖錢樹也無甚差別了。
在謝處耘看來,此事從始至終都是自家三哥做的,自然應當由他繼續管,可一旦提出想去主理圩田之事,謝圖、謝善父子肯定會想把肥差摟回來,而彭莽又是個耳根子軟的,哄一鬨,說不得就當真鬆手了。
這叫他怎麼能服氣!
裴繼安心中不是沒有感動,然而更多的卻是恨鐵不成鋼的無奈,最後只好嘆道:“才說你進益了,怎麼一下子眼光就又如此短淺?難道區區一個縣衙的公使庫,就能把你圈住?”
謝處耘原還不忿得很,聽得這一句話,卻忽然像是被打了一個悶棍似的,茫然無措起來。
裴繼安沒有再多說,而是另尋了三本書,放在他面前的桌案上,道:“看來只背兩本書還是太少,叫你有功夫去想那些有的沒的,索性添多三冊,過幾天我來考你。”
謝處耘又是羞愧,又是自責,只覺得果然還是自己鼠目寸光,叫三哥要花那許多力氣來帶攜,然而等到低頭看到那壘得足有五六寸高的書堆時,才終於感覺出幾分不對來,可要說哪裡不對,好似又只能怪到自己頭上,一時之間,更是難受得眼淚都快要被逼出來了。
——怎麼回事?本來只要背兩本,到底發生了什麼,要背的書一下子就翻了比之前一倍還多??
果然一旦扯上沈念禾那個蠢蛋,自己就要吃大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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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禾自然不知道有人為了打聽她究竟會不會算學,最後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只好對著一堆書流眼淚。
她聽裴繼安解釋之後,又從彼處取了許多文書、手札並算稿回房,當夜早早睡下,次日起來,本是要去同鄭氏一起整理行李,卻被打發了回來。
鄭氏出門近兩個月,回到宣縣之後,自有相熟的門戶要去走訪,對沈念禾的自告奮勇很不以為然,笑道:“你那小細胳膊小細腿的,別在此處礙手礙腳了,等你三哥晚間回來叫他幫著收拾就是!”
還不忘交代道:“我先去找幾個相熟的繡娘,明日你騰出空來,要給你量身,灶臺上溫了飯菜,中午你取出來便能吃了。”
說完取了些東西,竟是這般就出了門。
剩得沈念禾一個人對著那一堆行李,也不敢擅動,正好回去翻閱一回自裴繼安房中取回來的文書。
饒是她看書甚快,礙於著實不太瞭解水利之事,花了不少功夫,才大概弄明白了今次的事情。
原來當年鹹保、宣縣左近以丹陽湖田為主,總計得田十多萬畝,田地肥沃,所謂“江南豐、天下足”,其中大半得賴於此地。只是大燕末年,吏治崩壞,守湖田的官員辦差不利,偏巧又接連遇得數十年一見的大澇,直把湖堤沖垮,田畝自然也被全數淹毀,此後或為當地豪強所佔,或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