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止一次設想過,倘若見到了寒塵,她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歉意;可是倘若見不到呢?她該怎麼辦?
李霄雪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幾個時辰,她就傻傻地坐在茶社門口,眼睛直直地向外張望。她想過要表現的矜持一些,裝作不在意一個死契奴隸的樣子。她應該遲到或者乾脆派個旁人,不必自己親自來。
可是真到了日子,她再也忍不住,裝不出了。
日影西斜,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鄭九娘仍然沒有出現。
李霄雪的心也隨著落日一點點往下沉,痛,不知道哪裡在痛,總之說不出的難受的滋味席捲全身。
她不相信他們不來,就算不來也應該有人稍個信才對。她寧願懷疑是自己記錯了日子。她緊張地將契約從貼身的錦囊裡拿出來,仔細翻看核對。沒錯的,就是今天午時。
陪著她的兩個侍人看不過去了,畢竟還是小孩子,管不住嘴叨唸道:“主人,那個租借您死契奴隸的人實在太過分了,怎麼能爽約呢?咱們去官府告她如何?”
另一個則說道:“主人,那人會否是路上耽擱了,咱們再等等?要不要先在鎮上定了住的地方。奴家的母親也是做生意的,生意人難免會因為天氣和應酬什麼的誤了時辰。”
“莫思、莫念,你們不必說了。我們再等等看。”李霄雪勉強裝出鎮定模樣,招手將趕車的那個錦繡山莊的家丁招來,吩咐道,“於大姐請在鎮上尋家乾淨的客棧,先定好房間吧。”
于姓家丁請示道:“李小姐,您今晚不回城裡,或者打算多住幾日,是不是要給少莊主報個訊息?”
李霄雪搖頭道:“不用,我臨來時就對少莊主說,可能明日才回城。明早等不來人,我也不會久留的。”
于姓家丁應了一句,趕緊去辦事。
莫思嘟囔道:“主人,其實一個死契奴隸也沒什麼大不了吧?您有孕在身,少莊主當初就勸您不該親自來,使喚旁人過來接收就是。”
莫念也附和道:“不如就讓於大姐留下等著,主人先趁著天還沒黑另僱車婦回城裡去吧。鎮上客棧哪有城裡狀元府住著舒服?您的貴體更重要。”
李霄雪的手撫上隆起的肚子,眼中流轉著溫柔之意,並不說話。他們不知道,她早就等不及了。他們不知道,寒塵就是孩子的父親,她不過是想早一點讓腹中胎兒感受到父親的存在。據說六個月大的孩子已經能聽到外界的聲音了,已經能夠對至親的關懷做出反映了。
李霄雪這樣想象著,忽然感覺腹部一陣悸動,是孩子察覺了她的擔憂,也如她一般思念著父親麼?
“這位是李小姐麼?”一個陌生的女人走入茶鋪,抖落滿身風塵。
李霄雪上下打量了那女人幾眼,覺的她高矮胖瘦都與鄭九娘不同,心中失望,嘴上懶懶應道:“在下正是。不知你有何貴幹?”
“在下是鄭九孃的朋友,她料理母親喪事一時難以脫身,才託在下來了結一樁生意。”那女人說完這句,從懷中取出一張字據,又將一個小包袱一併放在李霄雪面前的桌子上。
李霄雪的眼光向門外焦急地掃了一遍,沒有見到寒塵。她心內升起不祥預感,不過仍維持著冷靜態度,查驗字據,甚至裝出貪財模樣解開包袱掂量裡面的銀兩。銀子比約定的租金似乎多了許多,她故作不解道:“早先談好的銀錢不是這個數目,我只拿自己應得的,將奴隸還給我吧。”
那女人面露抱歉之色,解釋道:“李小姐,在下代鄭九娘表達歉意,你的奴隸前兩天得急症死了。屍體裹了草蓆子埋在城西亂葬崗,也算是入土為安,比一般的死契奴隸體面多了。鄭九娘是講信譽的,這多出來的錢算是賠償,還請你笑納。”
李霄雪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巨響,眼前也變得斑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