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真的想說，你會不會告訴別人我都會說。”

烏鴉靠過去，從口袋裡掏出一管很古老很古老的中國式毛筆，濡滿了溶液。“靠過來，只是畫個符號而已，別擔心。”說著，已經把筆尖觸上了蜘蛛的額頭。“閉上眼睛比較好，免得液體流下來。”

蜘蛛閉上了眼睛，把背靠在後面的枕頭上。“……你對每個人都這樣嗎？”她問。

“什麼？”

“我是說，你對我很好，我很……感謝。”蜘蛛說，“我是說，也很感謝你之前幫我殺死了我的父親。”

“別客氣。”烏鴉把毛筆在清水裡涮乾淨，收回了袖子裡。“現在畫好了，但你仍然不可以睜開眼睛，我還要弄一杯內服的藥。”

蜘蛛沒有說話。於是一切都陷入了寂靜，只有香爐燃燒的聲音。

過了很久，蜘蛛突然嘆了一口氣，說：“烏鴉，我告訴你，我不是我父親的孩子，我是我母親的私生子。”

烏鴉點點頭，沒有吃驚的樣子，似乎早就猜到了。“我見過你母親的照片。她很美麗，你長得很像她。”

蜘蛛繼續說：“我父親他沒有對我好的責任。你明白嗎？武鬥家需要一個能持家的女人，那個女人就是我。我從十一歲才開始修煉武術，在那之前我只不過個……飽受虐待的愛哭鬼。”

“所以你恨你的父親？”

“不是。”蜘蛛搖了搖頭，“我明白他的心態。如果我是他，我也不會對一個綠帽子的產物假以詞色。我恨他的原因是……他眼睜睜地看著我被強暴。”

烏鴉渾身一震。

“武術家並不都像表面上那樣正氣凜然，他們其中有不少敗類。”蜘蛛毫無語調地說著，那聲音聽上去好像壞了的錄音機。“事情結束了之後我覺得像發生了一場噩夢。我的眼睛被蒙著，什麼都看不見。我聽到我的父親在對我說‘如果你恨的話，就去復仇吧。我教你武術，你用我交給你的殺了你所仇恨的。’這時候我才知道他原來一直在旁邊看著。從那一天開始，我學會什麼叫做‘恨’了。我開始用心地學習武術，我想殺掉所有我所恨的。烏鴉，我也不明白我為何要僱用你。本來我是打算自己動手的，可是事情到了最後一刻卻突然改變了主意。我那個混蛋父親交給我‘天地境像’的時候，反覆告訴我這一招沒有任何破綻，並且強調這是‘保命的絕招’。真是可笑。如果武鬥會的時候你痛下殺手，我一定會死在‘天地映象’上。最後還是他贏了。”

烏鴉一直在看著蜘蛛的臉，後者沒有任何表情。不悲傷，也不愉快。僅僅在動嘴唇而已。

“……你看不起我嗎？”蜘蛛問。“其實我很想哭，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哭。”

“……我明白你什麼感覺。我比你更加可恥。”烏鴉試探著碰了碰蜘蛛放在床沿上的手，“我恨的那個人現在還好端端的活著呢。”

“……是嗎？”蜘蛛淡淡地笑了起來，“那你可真是個敗類中的敗類。”

地下六層，溫水游泳池。

小惡魔玩累了，寒風和黑琉璃負責送他回房間去休息。整個游泳池只剩下瘋狼和小妖兩個人。

小妖靠在游泳池壁上，腳勉強踩著地面，目光盯著水的波紋，不知道在想什麼。

瘋狼站在她身邊，緊張得全身的血液都好像不見了。

氣氛這麼好，有沒有閒雜人等來搗蛋，表白的最佳時機就是現在了！可是，應該怎麼說呢？早知如此真應該多看點戀愛小說！

小妖抬起目光，側著臉，看了他一眼。“有話要說嗎？”她問。

瘋狼點點頭，用力吞了一口唾液。“其實我一直想對你說了……嗯……”一連“嗯”了十多次，也沒說出什麼來。

“什麼？”小妖問，一向憂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