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地上一磕,鄭重說道:“父皇,兒臣有罪,請父皇廢黜兒臣太子之銜,將兒臣貶為庶民百姓,以行兒臣孝悌之義。”
皇帝這才注意到跪在地上的太子,唇角搐了一下,摸了摸鼻子,輕咳兩聲,正在想怎麼下臺階時,忽然,頭一抬,只聽門外一聲尖尖細細的唱聲:“皇后娘娘到,貴妃娘娘到——”
皇帝如臨大赦,趕緊朝劉子毓擺手呵呵笑道:“啊,子毓啊,起來吧,別這麼跪著,這些胡話也別說了啊,什麼都不要說了,起來吧。”
“父皇,您若不允,兒臣寧願長跪不起。”
劉子毓又是一鞠,越來跪得有板有眼了。皇帝尷尬到了極點,這時,在眾宮女太監的簇擁下,皇后和貴妃已經走進了內閣。兩個人齊齊朝皇帝福了福身,皇后問道:“皇上,這是怎麼了?太子和薛妹妹又是怎麼了?”
皇帝沒好氣地瞪了皇后一眼,示意她別問了,萬貴妃眼見如此情形,還以為計謀得逞,忙冷笑道:“呀,皇上,今天這昭德宮可是熱鬧得很了,怎麼一股風都吹到了,咦,太子和薛妹妹這是怎麼了?”
“父皇——”
只見劉子毓從頭上摘下了那頂太子水晶冠,拖著雙膝奉至皇帝面前,語氣哽咽道:“父皇,兒臣雖然自幼失愛於父皇,但父皇的生養之恩,聖人的諄諄教誨,兒臣卻不敢不時時銘記在心,再則,聖人常說,不孝之子,天神共厭,兒臣縱然知道自己素日軟懦,辦事不力,成事不多,也不怎麼討父皇的喜歡,可父皇今日試探兒臣到這一步,兒臣、兒臣若是真中了那起小人的歹計,兒臣就是死,也無葬身之地啊!”說著說著,竟鼻子一酸,失聲哭了起來。
皇帝看著他這副模樣,居然一時心軟,有些不知該怎麼回答了。柔止一直站在皇后身側,她冷冷瞅著劉子毓這一副梨花帶雨的哭相,心中不禁再次感嘆,也許,若論兩面三刀的陰謀道行,恐怕再也沒有誰比得上這個人了吧……?
現在,萬貴妃這才知道所謀事敗,不禁大變了臉色。皇后卻皺著眉問道:“子毓,你父皇面前,有什麼都直說吧,本宮聽你說你父皇懷疑你,又說什麼小人的歹計,到底怎麼回事兒?怎麼本宮聽了半天都還糊里糊塗的?”
這話一出,皇帝也猛地回過神來,他眉毛蹙起,彎身一把揪住劉子毓的衣襟:“什麼計,說清楚!”
他眯眼看著他,劉子毓也在回視著他,這君臣父子二人,一個是雍容華貴的帝王,一個是英姿勃勃的儲君,世上再平常不過的親情血緣關係,想不到首次近距離的接觸,居然是這樣的情況……
劉子毓強壓內心深處的悲涼和嘲諷,顫聲道:“父皇,有人要謀害兒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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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迭、笑蘭、麝香、荼蘼…再加以蜜湯阿膠等調配,就是所謂的‘迷醉幻情香’。迷情香的香味不僅不能使人安心鎮定,反而能使人醉魂酥骨,沾之如膩花間芬芳。若論摧毀一個人毅力的效果,此香若為第二,沒有其他敢為第一。也因此,它也成為宮廷的禁用之物。
所以,當太子陳述完發覺香爐焚燒的香餅有異常時,皇帝首先想到的不是太子怎麼發現的,而是“嗡”地一下,血液直往上衝,氣得一拍扶手站了起來,胸口起伏不停:“真是反了!反了!宮中竟然還有這樣下三爛的來往,朕…朕…”
他渾身都在抖,嘴裡不停哆嗦,眾人看見他氣成這個模樣,全都驚呆了!柔止重重捏了下手心,她猛地一抬頭,一種從未有過的大膽念頭竄入了腦海——
萬貴妃何等毒辣和跋扈的妃子,徐可瑩何等齷齪的卑鄙小人,當年的母親,不就是險些喪命於她們的陰謀手段中嗎?不僅如此,這個皇宮,不知有多少條性命和冤魂慘死於她們手中?難道,這些冤死的生命就活該如此,連一個肯為她們站出來討回公道的人都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