吭的黃老二卻是突然站得出來,一副十分好說話的樣子,道:“勾院雖是從前定下過規矩,卻並非不能改,若是官人覺出其中有什麼不妥,或是另有想法,儘可改了,只要的得當,並不妨事。”
後頭站著的七八個胥吏則是轉頭互相交匯著眼神,人人憋著笑,只做看笑話。
郭建一肚子斥責的話還未來得及出口,被黃老二這一番看似貼心的舉動一堵,一口口水卡在嗓子眼,險些沒把自己給嗆出毛病來。
正當此時,一名兵卒從下頭上得城牆來,匆匆到得郭建面前道:“官人,外頭來了天使儀仗,而今離城只有三四里地了!”
聽得有天使儀仗,郭建哪裡還顧得了治這三貓兩鼠的,連忙整了整衣裳,轉頭交代胥吏們好生在此巡查,自家則是帶著兩個兵丁先下了城。
趁他走得瞧不見了,幾個胥吏才圍著黃老二道:“黃二哥,外頭來了天使,您先回衙門給勾院報個信罷!”
又有人道:“此處有人同我等介紹便罷了,哪裡還勞動您這一邊!且忙您的去罷!”
黃老二當這個“黃二哥”當了早有一陣子,已是十分習慣,他確實手上大把事情要做,本只是來應付郭建的,此時既是郭建走了,他也不再留,便拱了拱手,做了個回禮,叫了個親隨一同下城去了。
等到兩人都走得看不見蹤影了,上頭一干胥吏、差役便撩袖子的撩袖子,松腰帶的松腰帶,還有人把幞頭都解開了,拿手做個巴掌狀在扇風,呼道:“真他孃的晦氣!被這人帶累在此處,半日功夫都費了,走來走去的,半點正事不幹!他倒是閒的,老子回去還一堆子事情等著呢!”
旁邊人便嗤笑著回道:“還去同勾院去打擂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長什麼樣子!上回他背地裡說的話你們聽人傳了未曾?”
這話一說,大半人都露出意會的表情,卻有一個奇道:“說的什麼事,我怎的不明白?”
有人便回道:“你昨日才從武威回來,怕是還未來得及聽說,那時顧勾院不是說要在五日之中做完行抄劄濟民之事?這個姓郭的站得出來,一會說不妥,一會又說行不通,到得後來索性搶著說若是勾院能做得到,他也能做得到,自接了幾個地方去行抄劄。”
另又有人接著道:“誰成想等到後來,勾院那一處正正是五日之中,把所有抄劄濟民籠統都做完了,縱然有些首尾,卻也不礙事——本就是為著濟民,米糧發下去,也沒發錯,人有了吃的,便算是了結了,偏那姓郭的那一處卻只做了頭,最後又要咱們幫他收尾,這便罷了,你曉得他背地裡頭那些個京城來的新官說什麼?”
那人急道:“說了什麼?”
一群人冷笑道:“說勾院那是不照章行事,只由著性子亂來,又說勾院浪費人力,抄劄只抄那一點東西,不如不抄,還說勾院行事陰險,偷工減料,但凡早一點叫他知道只用抄劄那樣一丁點,說得明白了,不要使這陰招,便是給他多管一倍的地界,或是給只給他三天時間,他也管得了!”
那人聽得眼睛都瞪大了,好一會才撥出一口氣,道:“這屁放的!”
一面說,一面大皺其鼻,似乎當真聞到了味一般。
眾人一時都大笑了起來。
有人便道:“也不曉得這人什麼時候才走,討人嫌的很,旁的新來的,雖是也不會做事,都是上頭交代什麼,他們便做什麼,省心得很!上回勾院派了幾個人去管登記田畝,幾個白生生的官,都是進士,也老老實實光著膀子跟人下地了,口中也未曾叫苦,倒是他,時時指手畫腳的,不曉得的,還以為他姓趙!”
一人便朝著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罵道:“他也配!”
一群人說了一陣,便又有人道:“也不曉得今次天使來此是領的什麼差,相比是來給封賞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