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官場上那等約定俗成的暗規,他俱是瞭解,自覺事情或許騙得過別人,卻必是騙不過自己。
仔細想了想,只覺得當著自家堂姐的面,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張瑚便簡單說了說自己的看法,最後道:“……因口才上佳,想是據此得了先皇器重,也無什麼稀奇。”
張太后聽了,只點了點頭,手中抱著懷爐,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張瑚見她這模樣,也不覺得自己身為臣下,應當避嫌,張口便問道:“不知聖人接連兩回發問,可是有什麼緣故?”
也不是什麼大事,張太后順口便答道:“去歲京中水淹得厲害,二哥在時雖是叫人去修,可上回我叫人去看,回來卻說修得不怎麼樣。又有欽天監上奏,預著今年怕是又會遇得雨水大年,我想提前做個準備。”
又道:“因恍惚記得二哥當年同我說過,那顧延章長於治事,在統籌一項上頭,並不弱於朝中幾個能臣,正巧眼下手頭一時提不出閒人來,我原打算叫他去治京畿水患,旁的不說,至少要把溝渠好好修一修,未雨綢繆,防患於萬一。”
說到此處,她皺了皺眉。
二哥說好,弟弟卻說不好。
一個是用熟手的,一個卻是親自見過其人幹活的,當要信誰?
人倒是同弟弟說的一樣,口才十分了得,看著行事也幹練,考功也是上等,只是到底得官不久,不知道是裝出來的花架子,還是果真有這樣厲害。
私心裡,張太后瞧不上趙芮,不太願意信他,可那顧延章畢竟薄有令名,她也不想只因為張瑚的幾句話,便把人晾到一邊去。
畢竟眼下手中已經成材的並不多,又正值多事之秋,正缺人用。
張瑚怎的也沒想到,竟是會聽得再這樣一番話。
他忍了好一會兒,見對面堂姐並不置可否,也不想再等,便道:“太后昨日所說的,臣回去之後已是仔細想過了,雖是親戚,也斷無挑肥揀瘦的說法,臣自入官以來,同著張舍人一併去連去三地四州,在延州、贛州兩處多有所得,做得許多事,雖比不上那等老練之臣,可也多少能寫畫幾筆,比旁人不能,可比之那顧延章,自認並不差多少。”
“此事關乎百萬民生,雖是辛勞,可正能發揮我之所能!”
他越說越是激動,已是再坐不住,站得起來,上前兩步對著張太后道:“太后,且將此事交與我,必不會叫你失望!”
***
直到一齊等在文德殿偏殿外的時候,張斂依舊有些回不過神來。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再一次問道:“我們不當如此行事。”
顧延章轉頭看了他一眼。
張斂忍不住重複道:“那李程韋是死是活,外頭人如何知道?你我已是領了詔令,只要將人殺了,當做不曾聽得那話,難道太后竟會怪罪不成?”
“我實是不信,那李程韋今日死了,明日外頭便有人知曉,說不得這不過是一句詐言,你我二人竟是聽信了,叫聖人知道,必會生出不滿……”
又道:“延州事早過去多年,你我不當聽他胡言……”
他喋喋不休,上句不接下句的,顯然腦子裡頭已經全然亂了。
顧延章懶得聽他在此囉嗦,只把頭轉了回去,提醒道:“司職,此處乃是禁宮,還需慎言。”
張斂彷彿剛吃了什麼蟲子進去似的,立時閉上了嘴。
過不得片刻,他不由得又道:“便是我們不殺那李程韋,只要嚴刑逼供,難道竟逼不得他把那些個人供得出來?屆時一網打盡便是了,如何當真要鬧到聖人面前?”
顧延章並不說話,只拿手碰了一下他的胳膊。
張斂到底還沒有昏頭,連忙站直了腰背。
殿門大開,隨著儀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