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卷契紙,翻到那前一陣走水的地段,果然,連著翻了好幾頁,都在戶主那一欄,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顧平忠。
再去翻其餘幾條街道,上面的戶主,來來回回就是幾個,而出現得最為頻繁的,還是顧平忠。
顧延章心中罵了一聲,從心底裡泛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憎惡。
怪不得走水的一半以上都是靠近繁盛地段的民居。
哪有比這更好的收產收地的手段呢?賣家賣得急,或是要救命,或是要治傷,或是等著另尋便宜地段重新買地蓋房。
衙門判案需要證據,可顧延章卻不需要,只要看結果便好。
把宗卷放回架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已是把主意打定,他掃一掃屋中,尋到午間吃席時被眾人尊於上座的那一個,走到其人身邊,幫著整理擺在一邊已經清點出來的田畝契紙。
宗卷庫不小,七八個戶曹並胥吏各自分散開來,時時又有人走出走進,他跟著在那一處,並不多惹人注意。
對方正翻著幾年前的文書,見顧延章過來了,帶著酒意笑著與他搭話道:“小子,知道這一回你獻了多少家財不?”
中午一桌席吃下來,眾人觥籌交錯,此時酒氣未散,酒桌上的交情尚在,對方說話也沒有太多顧忌。
顧延章嘆一口氣,一副酒後吐真言的樣子,道:“實不相瞞,若是守得住,我何苦要做這一出?”
“我多年不曾回來,這一趟回來,家中產業盡被族中叔叔佔去,錢、產皆是難討,既如此,倒不如一把獻了出去,好歹換個出身。”他打一個酒嗝,口無遮攔地道,看上去活脫脫一個受了氣,正在宣洩的少年郎,“原來西亭街、黨莊巷、秀園那幾間賣胭脂、布帛的鋪子,都是我家的,如今不過半年,便都換了一個主,正要同張戶曹把這事說了……”
他這一廂絮絮叨叨,特意找了幾個更名時間近的產業,一個一個把名字唸了,果然,原還不以為意,只當他在說笑話的那一名戶曹長官,突然坐直了身子,面上也沒了先前的酒意。
片刻之後,這名戶曹長官找了個理由,匆匆走了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