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筆債?”
“他們殺光了浩園潘家一門老少,抄沒了家產,搜得金銀珍寶共值兩萬五千兩銀子。浩園已查封等候拍賣,至少可值三萬兩銀子。姬兄,要不要他們償還?”
“這……”
“除頭去尾,算五萬兩銀子好了。現在,他們欠你六萬九千五百七十兩銀子,從現在起計息,月息三分非常公平厚道,我就是見證人。”高黛的話像連珠炮。
“老天爺!你這俠義門人子女……”
“俠義門人又怎樣?本來就是打抱不平鋤強扶弱的強梁,忍無可忍時,俠義英雄同樣會殺人放火,有什麼好怪的?做見證難道我不配?”
“很抱歉,我不能把浩園潘家的債算在他們頭上。”姬玄華說:“我是一個很講理的人,不做見錢眼開的事。我與浩園潘家一不沾親,二不帶故,潘家一門老少被殺,起因也不是為了我,我到達浩園,潘家一門老少已死了兩個時辰。我不是行俠仗義的強梁,更不是以天下為己任的英雄,去暴除奸打抱不平,是你這種人的事。該我應得的,一文也不能少,不該是我的,不苟取分文。那些狗養的雜種欠我一萬九千五百七十兩銀子,加上利息,我要一文半文分文不少討回來,哪怕得把他們一個個打爛,或者追至京師打進東華門東廠,也要連本帶利討回來,他們賴不掉的。”
“好!應該。”左面不遠的鄰桌,五位食客同聲喝采:“京師來的狗雜種如果無錢還債,那就找他們這裡的主子代償。他們這裡的主子,就是織造署的欽差李奸邪,他把咱們江南京得地幾乎不毛,金銀珍寶一船船往京師運,他償得了。”
“兩萬兩銀子算得了什麼?那絕子絕孫的賊王八錢多得很,兩萬銀子只能算九牛一毛。”另一桌的食客幾乎像在吼叫:“最好是到杭州去把他揪回來,把他放進油禍裡炸出他的油膏,把他的骨頭餵狗,僅向他討債,未免太便宜他了。”
一唱一和,食廳響起一陣陣歡呼叫喊。
“再不走,就會害了這些人了。”姬玄華拭手推案而起:“有人瞎起鬨,一鬨就難以收拾,我可不想背激起民變的罪名,走也!”
離開小小的市街,他沿小徑往東走。
“喂!是不是走錯了?”高黛跟在後面提醒他。
“沒走錯。”他頭也不回,腳下一緊。
“該向西……”
“西面有鬼。”
向西,才是回府城的道路。向東,小徑繞湖可以到崑山縣城,遠得很呢!湖有岸、有灣、有港,小徑繞湖哪能不遠,至少比走大道遠兩倍里程。
“有鬼?”高黛噗嗤一笑。
“是你引來的鬼。”
“金剛正好捉鬼呀!”高黛恍然:“真怕小鬼跌金剛嗎?”
“你真笨哦!”他嘲弄地說:“在接近府城的路上打,不比遠離府城的地方打有利,入虎穴捉小老虎,比將小老虎引離虎穴捉危險百倍。”
“唔!你有道理。”
“記住,如果不是有份量的走狗,不要下毒手。”
“為何?”
“勝之不武。而且,把欠債人一個個宰掉,豈不血本無歸見面收一次賬,細水長流早晚可以本利兩清,一次收十兩八兩同樣有利可圖。加快些,鬼來了。”
後面竹影木隙中,果然可以隱約看到飛奔的人影。
第二十章 狹路相逢
又是一座湖岸的小村,又是一處遊湖小船的碼頭。
姬玄華腳下一慢,高黛極為自然地挽著他的臂彎走。一個青衫文士,一個村姑,挽臂而行令人詫異,簡直不倫不類,在村口就引來不少驚異的目光。
村很小,三四十戶人家,有路而沒有街,湖濱有兩三家食店,兩三家販賣雜貨小鋪。湖岸就是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