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前在邕州時一處小半年,早混得熟了,此時松香見得這老熟人臉上寫滿了“救命”,心中忍不住好笑,一笑什麼主家養出什麼隨從,二笑這一位張官人從來大事靠譜,遇得旁的事情就抓瞎,回回要自家官人給收拾首尾。
到底有半載交情,他頗有些於心不忍,好意小聲提醒道:“你家官人的賬冊在何處?你趕緊說與我聽,一會先進去回話,我自去幫你取了來。”
張武正往廳中走,回過頭來找松香要交底,臉上的驚慌本來就未消,聽得賬冊二字,表情登時轉為駭然,小聲叫道:“我家官人就一個,也要賬冊?那賬冊要怎的做?”
得!
松香也只好回一個“好自為之”的表情,目送他進得門去,心中少不得送一句“風蕭蕭兮易水寒”。
且說張武進得廳中,束手束腳行過禮,半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只小聲問道:“勾院,您尋小的有事?”
果然就聽得那一個勾院問道:“你家官人府上的賬冊何在?”
此時此刻,張武只願自家官人從前給自己起名字時,換一個字,叫張文,實在不行,張算也好,再不濟事,乾脆改作張仙也罷,施個仙法,變也要把賬冊給變出來。
他只好抬頭看了看張定崖,問道:“官人,咱們府上可有賬冊?”
……
……
賬冊是不可能有的。
一主一僕抓耳撓腮地在此回憶了半日,七拼八湊,也沒能想起來是怎的把那許多銀兩花掉的。
張定崖只忙著行軍打仗,哪裡有閒工夫去管錢,張武一個粗漢子,能記得把銀錢全帶上,不漏在屋子裡,已經算是十分得力。
軍營裡頭的錢一向混著用,張定崖同顧延章不同,後者在營中聲望甚重,人人知他能耐,也欽佩他行事,心中卻自覺與之拉開一個“度”,而前者卻是從來與兵卒們打成一片。
兵卒有了事,進得來討要點銀錢,他自是眼睛都不眨都給出去了。
至於要了錢,是去喝酒也好,吃肉也罷,抑或是去得什麼地方做些什麼事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顧延章不禁頭疼,最後只好把張武打發出去,走近那桌前,從裡頭挑出一張面額最小的銀票子,復又拿了兩塊金子出來,最後把那包袱一攏,轉向張定崖問道:“你待要自家管,還是怎的?”
張定崖何等聰明,立時叫道:“延章!你的俸銀放在哪一處?”
顧延章心中著實得意,偏還不能表露出來,只十分矜持地道:“自在我家娘子處予她打理。”
張定崖忙轉向季清菱,求道:“季妹妹,我每月把俸祿放在你這一處,你拿三成給我零用,其餘留在你手裡頭,憑你怎的打點,妥當不妥當?”
又道:“你便看在當日那兩隻鳥兒份上,幫我這一回罷!”
季清菱聽得抿嘴直笑。
她前日便同顧延章商量過,因這一個張大哥實在不靠譜,給他這樣大手大腳花下去,錢沒了是小事,安知會不會因為銀錢惹出事來。
此時聽得那許多賞銀去處,更是心中忍不住想一回碗米恩,鬥米仇,凡事救急不救窮,她見張定崖一副巴巴的樣子,也不叫他著急,只輕聲道:“張大哥,我同五哥在封邱門外頭買了一處宅院,我看京城裡頭房屋、土地皆是越來越貴,封邱門雖然離得遠些,也不挨著汴河,可往前走一陣子便是五丈河,進出內城勉強也算得上方便,過得一二十年,未必不是第二個朱家橋瓦子。”
又道:“咱們銀錢少,再攢個一二十年,就算家中沒有其餘開銷,也未必能買得起內城的產業,可要買封邱門外頭的,湊一湊,也能勉強湊得夠,我前幾日叫人去看了,正好方才給了信回來,那一處還有幾個宅院,也有合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