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堯臣猶豫了一下,道:“黃相公正在泉州,倒是距離撫州不算太遠,以宰輔之能,治一州之地,想來並不在話下……”
趙芮腦中還在思索,聽得範堯臣提了這個名字,面色不變,卻是抬起頭,看了對方一眼。
年前孫相請郡,首相的位置沒有被次相填上,更因張太后的強烈反對,也沒有由外任的前首相黃昭亮填上,倒是範堯臣得了便宜,一躍而上。
然而黃昭亮畢竟在政事堂中歷任多年,縱然外任,根基猶在,雖然沒能得以歸位,可為著權衡,趙芮已經在考慮把他給召回來了。
如果不是因為張太后那一處不肯同意,如今黃昭亮早該入京了。
而範堯臣這一手,雖然是輕輕一撥,可吃相實在是太難看了。
不過,撇開這些,黃昭亮確實是十分合適的人選。
一朝之宰,治政之能自然不在話下。
他在泉州不過一年出頭,已是把當地治理得路不拾遺,去歲上繳的商稅,則是足足增了三成,體恤百姓,刑斷折獄,沒有一樁不是做得極出色的。提起這一位,泉州上下,無不稱讚。
趙芮想了想,道:“此事且放一放,延後再議。”
如果實在沒有合適的人選,自然還是要黃昭亮去的,畢竟縱然孫相請郡,可此時楊奎已經回來,他不再像從前那般著急需要人來掣肘範堯臣。
一則形勢緩和了許多,二則後宮之中,那一位聖人,實在不是個脾氣好的主。
想到若是硬拗著對方的意思,把黃昭亮給召了回來,自家當真是不要想有安穩日子過了。
都說嚴父慈母,可皇趙之家,卻是恰好倒轉了過來。
先皇性情和順,無論是對臣子,還是對妻子,都是極為忍讓,其妻張皇后,便是如今的張太后,性子從小便十分強勢,嫁給先皇之後,也無半點收斂。
待得先皇大歸,張太后名義上是把持後宮,實際上也沒少對朝中之事指指點點。
趙芮從小就見著父親對著母親百依百順,到得自己做了皇帝,許多事情,也是習慣性地會考慮母親的意見。
如果把黃昭亮放到撫州,一則蝗旱之災,再不用擔憂,二則後宮之中,也能安安靜靜,叫他不用多費心思去安撫——當然,便是他費了心思,也未必能安撫得下來。
是以趙芮口中說著延後再議,其實心中已經有了七八分的贊同。
最麻煩的一樁大事有了應對之策,趙芮心中也鬆了口氣,他同範堯臣又說了些公事
,等到都談得差不多了,才特特從桌上的一疊奏章裡頭,抽出了兩個摺子,笑道:“範卿,你這女婿,倒是一心為民啊。”
他一面說著,一面把那兩份摺子遞給了範堯臣。
範堯臣接過了,一時心中也有些莫名,待得把那摺子開啟,才知曉原來趙芮說的女婿,卻是自家在谷城縣當縣令的楊義府。
這頭一份奏章,是楊義府請免縣中今秋賦稅,並請撥調錢米,修橋建路,造流民營的。雖然要的錢偏有些多,可也不算多離譜。
這已經是去歲的事情了,猶記得當時楊義府才上任不久,就向京中發了此折,其中所請錢糧,恰恰踩著能撥給一縣的最大數量。
為了避嫌,這個摺子他還是特意讓旁人批的。
範堯臣狐疑地抬頭看了趙芮一眼,有些不明白對方的話中之意。
他沒有多問,而是低下頭,把第二份摺子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翻到最後一頁,範堯臣的面色微變,站起身來,躬身而道:“小輩貪功,不知自家深淺。”
趙芮擺了擺手,道:“倒也不算什麼,他到得任上,不是尸位素餐,而是一心為民請命,已是其心可嘉。”他頓一頓,意味深長地望著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