佈陣也好,整理地理山川之事也罷,甚至把敵國、敵兵行軍的意圖拿出來,討論上一天一夜,他也是不會膩煩,甚至精神奕奕,半點也不覺得累。
可若是你叫他把朝中政事堂、樞密院、楊黨、範黨之間面對同一樁事時微妙的立場區別給弄懂了——別說分析,就是給張紙貼在他面前,讓背下來,估計他當場就要白著一張臉討饒。
此時顧延章在一旁緩緩道來,張定崖一面聽,一面竟是有點走神。
他腦子裡彷彿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左邊的小人稱讚:延章的腦子好生明白!好生厲害!
右邊的小人卻是懵懂著一張臉:明白是明白,我應當也是聽懂了,可為什麼又總覺得好像不太懂?
左邊的小人糾結:此時是否應當讚許一番,多多誇兩句話,叫他曉得,我也不是蠢的,只要他輕輕一撥,自然就一點而通。
右邊的小人搖頭:我怎麼能多說話,夸人最是難了,要是誇不到點子上,聽起來同外頭那些僵著手硬拍馬屁的,又有什麼區別?怕還不如別人誇得好聽!可要誇到點子上,至少要聽得懂了,才好誇罷?萬一我誇到了反處,自家卻不曉得,偏生延章那般聰明,自是一聽就聽出來了,屆時當要有多丟臉!
左邊的小人便罵:那你就這般傻呆呆地聽著??
右邊的小人自然辯解:延章又不會嫌棄我!
這左、右兩個小人在他腦子裡互相嫌棄一回,又爭執一回,到得最後,也沒得出個所以然來。
然而旁邊的顧延章卻是說了半日,未聽到有答話,便轉過頭去看了張定崖一眼。
兩人相交已深,他早把對方的性子摸得透了,此刻一看過去,便曉得這一位並沒有怎麼聽懂。
看著張定崖那故作深沉的表情,顧延章原還一本正經地分析了半日,現下卻是忍不住有些想笑,只道:“罷了,你只曉得朝中八成不會同意交趾之請便足夠了。”
張定崖聽得他如是說,哪裡還有空去管腦子裡頭那兩個話多的,忙把他們兩巴掌拍到一邊,急急解釋道:“延章講得極好,又明白又易懂,我也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