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丟臉極了。
顧延章先向趙昉行了禮,行至桌案邊上,將那三種穀類分別取來看了,又一一掰開其殼,最後才道:“陛下今次所得,已是遠勝微臣當年。”
趙昉顯然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一面十分不敢相信,一面又覺得對面這一位絕不會說謊,連忙問道:“先生也曾種過田地?”
顧延章也不回座上,就地而坐,道:“我年少時草率輕佻,一向只顧隨心所欲,很不懂事,約莫在六七歲時,有一回縱馬踩入農田,毀了旁人半畝田地,卻並不以為意,兄長便叫我受罰……”
他與趙昉離得甚近,說話的時候,並不像是君臣對話,也不像教書授課,彷彿在與親近友人交談一般。
“陛下以為,臣會受什麼懲罰?”
趙昉面上全是放鬆之色,想了想,道:“怕不是要先生去給那農人家做工?”
他口中說著,心中卻想:難道顧卿這是從前自己受過大苦,是以而今要來我身上找補?可我也沒有縱馬傷人農田啊!種這一年地,實在腰痠背痛的,還沒什麼收成,皇帝還沒真做,臉已是丟光了,連尋常農人都不如。
趙昉倒不至於忿忿,反而有滋有味的,隱隱有一種自己變成受人管教子侄輩的感覺。
認真論起來,趙昉聽範堯臣、黃昭亮並其餘大儒授課的時間、頻次其實更長、更密。可不知為何,對著前頭這些人,他只一心尊崇,當做老師,然而對著顧延章,卻總覺得這不單單是先生,亦兄也亦友,有些話不好對其餘人說的,當著顧延章的面,說起來就不會遲疑。
顧延章微微一笑,道:“他倒是想要我去那農人家中做工,只別人哪裡敢要,鬧到最後,兄長便在我家後院裡頭闢了一塊土,倒比陛下這一回打理的更大些,叫我種一年麥子並黍米……”
趙昉聽得入了神,忍不住問道:“先生最後得了多少收成?”
顧延章笑道:“我其時不過七歲,每日只想著耍槍弄棒,被壓著在田間耗了幾個月,便擇了機會,到得祖母面前哭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