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勉有些暈乎乎的,仿若乍然之間被一張沾著蜜的大餅給砸到了頭。
然而他抓著那一份文書,不知為何,卻似乎腦子抽了一般,莫名其妙地問道:“鈐轄,我拿了試射的名頭,那顧延章……”
陳灝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你倒是好心……卻不須得你操心,他自有自家的路。”又道,“莫要耽擱了,好生去準備罷,只這一次機會,抓不住,便再無下回了。”
韓勉聽得雲裡霧裡,卻曉得這是陳灝不喜歡他多問,連忙站起身來,行了個大禮,又真心誠意地道了一會謝,這才踩著一雙軟綿綿的腳往外走去。
這一回到得門口,再看到站在那一處等候的顧延章,他便有些心虛,又有些同情起來。
全殲北蠻五百餘人,俘虜數十人,這功績,確實十分卓著。
自家雖然大小戰功十餘次,可若是要響噹噹地說一句,定是比這顧五功勞大,卻也未必。
正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事。
想來是鈐轄看顧舊情,自家畢竟跟了十多年,有功勞,也有苦勞……只這顧五……
可惜了……生不逢時……
以後有什麼能幫的,便幫一把罷……雖說不是自己著意搶的,到底是因為自家的緣故,他才錯失了這一場機會。
一面想著,韓勉衝著顧延章露出一個訕笑,實在不好意思再多做停留,連忙加快腳步走了出去。
等轉過角,餘光瞥見那顧延章跟著將營的親衛走了進帳,韓勉抓著手中的文書,說不出心中是個什麼感覺。
惺惺惜惺惺,英雄識英雄。
怪可惜的……
他在那處站了一會,到底心中的歡喜佔了上風,高高興興拿著文書走了,腦中想了半日這一陣子要怎生習武練術,好叫龍椅上那一位天子見識一下自家出神入化的箭法。
且說韓勉出了帳,自有親衛領了顧延章進去。
這一回,陳灝早放下了手中的紙筆,收拾了桌面,見他來了,笑著點一點對面的椅子,道:“坐罷。”
顧延章行了個禮,依言坐下。
“我看了你的調令,你身上應役的差事過幾日便要結了。”陳灝似乎是同晚輩談天一般,甚是和煦地問道,“接下來可有什麼打算?”
“交了差事,若是軍中、州中沒有其餘安排,延章便可回延州了。”順著陳灝的口氣,顧延章道。
雖然一路做了甚多的事。
犯了罪——損毀了十餘車的酒水布帛,擅自拆用了軍中絕密的神臂弓。
立了功——幾乎全殲了北蠻六百精銳。
然而他其實不過是一個被保安軍中借調的延州城的伕役而已。
服役期滿,自然可以回家。
延州有嬌妻——清菱正在家中等他。
延州有功名——轉眼便要發解試。
幾乎是極力壓制,顧延章才沒有在口氣中露出激動之意來。
他其實半點也不擔心。
雖然毀損輜重、擅動神臂弓,可後頭那全殲北蠻的軍功,已經足以功過相抵,便是實在抵不過,他那一大筆產業,難道還是白獻的?
有錢開道,他甚是胸有成竹。
雖然有過,卻也有功,便是造成了些損失,應當也不會太過苛責才對,說不定多多少少還有些報酬。
果然,聽得他如是說,陳灝輕輕點了點頭,道:“回了延州,你以後是什麼個想法?”
這話就問得十分巧妙了。
顧延章笑一笑,回道:“在下是準備下場的。”
“前幾日記點軍功,我已是幫你報了平章那一處。”陳灝的態度十分親切,“平章本來的意思是想給你累功,我幫你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