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路可走的時候,自然只能弄權弄術,可明明起點也高,條件也好,可以走最好的一條道,為甚要去行那旁門左道呢?
範堯臣苦口婆心地同女婿分析了半個晚上。..
楊義府卻是好容易才壓下心中的失望。
他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自然看出來自家這一回是走錯了棋。
可他無論怎麼想,也想不出來是哪一處出了問題。
畢竟範堯臣一路走來,當真算得上步步越級,旁人磨勘三年,他至多一年,旁人三轉,他時常兩轉,有時甚至一轉,可謂是平步青雲,一飛沖天的典範。
是以叫楊義府抓破了腦袋,也想不通這一位會覺得自己的心思投機取巧,旁門左道。
便好似做賊的被賊祖宗嫌棄手腳不乾淨,那賊又怎麼可能會猜得到。
他滿腹狐疑地同嶽山大人告了退。
而範堯臣坐在椅子上,卻是沒有動彈,而是在心中慢慢想著朝中形勢。
縱然不喜歡女婿把心思放在這等黨爭弄權之上,可作為領派之首,該做的事情,他還是得要做。
楊義府說的沒有錯,顧延章回京,對範黨有百害而無一利。
一旦廣源州民亂得歇,那顧延章現在雖然還只是個小小的勾院,可從廣南迴來之後,就是又做過親民官,又在陣後管過軍務轉運,不用三五年,本官便能升得上去,又有陳灝再後頭幫著運作,煌煌功績在上頭擺著,便是自己想壓也尋不到除了“倖進”、“資歷”之外的理由。
重新回朝,果然是楊黨的一支生力軍。
趁著眼下還是一隻螞蟻的時候,不想辦法捏死,若是等到將來成了大象,想要對付,就沒那麼容易了。
範堯臣一面想著,一面長長地撥出了一口氣。
還是要把他留在廣南。
如果功勞大,倒是可以想辦法,給他升做轉運使。
二十歲出頭的轉運使,換做是旁人,想都不敢想,也莫要說自己欺負新人了!
至於廣南瘴癘、蚊蟲、水土不服,卻不在範堯臣的考慮之內了。
越遠越好,越偏越好,最好這輩子,都莫要回來了,生做那廣南人,死做那廣南鬼,不要在京中礙手礙腳。
***
遠在廣南的顧延章,卻並不曉得自己已經被京城中的翁婿二人一前一後,給定了“一輩子留在廣南管制土人”的官途。
眼下,他堪堪從船上躍下平地。
自潭州出發,他同張定崖帶著三千保安軍打前陣,而陳灝則是領著荊湖南路的廂軍押後,一路沿著靈渠,泛灕江而下,終於到得了桂州。
此處去邕州,行水路已經比不過行陸路,在桂州休整之後,他們仍有十餘天的路程要走。
自進了廣西,廣源州中吉州、撫州亂民的訊息也漸漸多了起來。
最新的探報,起事的賊首名喚梁炯,原是廣信軍中的一名軍將,職位不高也不低,在軍中卻頗有威望,他投軍已經二十餘年了,立過不少戰功,本不當被裁。
可這回因為楊奎病重,主持裁軍之人並不太熟悉其中情況,隨意裁處之下,便把他一併裁掉了。
梁炯從前跟著楊奎打過交趾,從軍以來,大半時間都是在南邊,他最大的一樁功績,便是在廣源州中生擒了三個洞的寨主,等楊奎回朝覆命之後,他作為戍守的兵將,在邕州又留了七八年,對廣南的地理、人文可謂是熟之又熟。
顧延章在延州陣前待過數月,自然知道這意味什麼。
說不定陳灝都比不上樑炯熟悉廣南的情況,而他放棄了吉州、撫州徑直去了廣源州,已經不是簡單的勸降就能落定的了。
如果當真有降意,當初就不該南下,應當等著大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