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他那一處佔著大頭,若是銀、糧收不回來,咱們這一族是個什麼下場,你難道竟不曉得?!”
陳堂弟如何會不曉得,然則這一回他顧不得辯解,已是著急回道:“大哥,李家那一門絕戶的,我日日上門去催,只給個管事的出來同我打忽悠,我住得半個月,什麼都不曾探聽的到,心中十分不得勁,總覺得哪一處有什麼不對,便收買了他們家潘樓街解庫裡頭的賬房,那時才曉得,李家的好幾處地方的解庫已經大半年未曾放銀出去了,每日只收銀,不放銀……”
陳篤才聽得全身涼颼颼的。
解庫放利錢。
他自常平倉中挪出去的錢,全數轉給了京城浚儀橋坊裡頭那一戶人,哪怕收息少一點,也不敢去尋別家。其中除卻不願引起旁人的注意之外,最大的原因,也是怕錢放出去,就收不回來。
放利錢從來都是有風險的,收息越高,風險也越高。比銀子更難尋的,是有能力給息的借錢人。
放利錢是那樣容易的一件事嗎?你一兩銀子放出去,若是給那等那田地、產業來抵的借錢人,一年最多能收三分利——人家還未必要來你這一處借!
有田有地,有產有鋪,哪裡去不得,市易務裡頭給銀,年息才兩分,何苦要白白多給一分息給你?只有那等沒有足夠產業來抵的借錢人,才會巴巴地尋到私人解庫找銀子。
如何判斷能給這些借錢人借銀,借多少,利錢多少,何時催還,如果不還,又能如何處理,果然利錢也拿不回來,本錢更是沒蹤影的時候,如何覆蓋這一處損失,都要經過事的掌事才懂得應對。
陳篤才把常平倉之中挪出去的庫銀都給了李家拿去放利錢,這一回因為時間太緊,來不及去京城尋他,只好把手中的契紙拿去同左近縣鎮裡頭的解庫抵押了來換銀,將常平倉填滿。
然則今日,陳堂弟卻忽然回來說,李家在潘樓街的解庫已經半年沒有往外放銀,這如何不讓陳篤才驚惶。
銀錢都是有成本的。
解庫收銀,每歲要按本錢給放銀進去的人付息,而今潘樓街的解庫只收銀,不放利,那錢去哪裡了?!
每日白白送息出去嗎?!
他自常平倉中挪出去那樣多官銀,李程韋都用到什麼地方去了!
等到時間到了,他還能不能把銀子給還回來,他還打不打算還回來!
如果不能,他待要如何……
陳篤才全身是汗,大熱的天,他只覺得那汗液從胸前一路往下淌,匯聚在肚皮上,背上,彷彿一隻只爬動的菜蟲,把那綠綠的背在他面板上一拱一拱,叫他又癢又痛,卻半點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