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名衙役吩咐道:“去瞧瞧正堂處東西收拾好了未曾,一會張都監還要接旨!”
前一刻還是“不消同本官說”,後一刻就變成了“去瞧瞧”,這般變臉的功夫,偏還這般臉皮厚,叫那衙役看了,好險沒笑出聲來,趕忙應了回得正堂去。
果然未過多久,張定崖便回得衙門,自在正堂處依禮接旨,要他三日內交接手中事項,去往京城述職。
張定崖手中雖領著兵,卻有副手在,雜事做得少,交接起來倒也便宜,再兼他自小四處行走,早習慣了樣樣簡單,也無甚行李要收拾,不過一個親兵幫著打點,攏個大包袱裹起來便算了事了。
他旁的都不管,只特意交代了一樁事,說是不要騎驛站的馬,只要騎自己愛馬,喊親兵須得提前把上好草料足足餵了,免得它出門時嫌頭夜做宵夜的草難吃,要鬧脾氣。
張定崖這一處收拾完畢,眼見次日一早便要啟程,正要出去看看自家愛馬,卻聽得外頭一陣敲門聲,驛卒在外頭問道:“都監,外頭有幾個城中的老人候著,說是有事求見。”
他曉得是為著前幾日的事情來的,忙道:“請他們去廳中坐著喝茶,我這便過來。”這便隨手扯了件上臺面的衣衫罩了,認真收拾了一番,匆匆去得驛站廳中。
廳裡頭已是等了三人,都是城中德望高、見識深的老人,此時見得張定崖進來,人人盡皆站起來相迎。
雙方見過禮,當頭一名老者便將手中一本冊子呈了過來,道:“有勞將軍,此乃州中百姓之語,請轉與勾院,請他多少抽空看看,全是邕州人一片誠心。”
其人話說得鄭重,一面說,一面眼圈卻是微微發紅。
張定崖連忙雙手接過,口中道:“老先生但請放心,此去京城,我定是親手交於延章之手!”
他手中掂了掂那冊子,只有些奇怪,問道:“只有一事,當日說有一份萬民書要與我帶回京,遞進中書,請朝中看顧邕州,將延章派來此處做官,卻不曉得此時那萬民書何在?”
這話方才問出口,卻是見得對面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卻是上前一步,齊齊跪在了地上。
打頭那人道:“此事乃是我等自作主張……還請將軍將我等言語寄與勾院,就說……邕州百姓上下一心,請他此去朝廷,好好做官,最好年年留在京城,莫要再回廣南了……”
張定崖聽得一愣,半日沒有反應過來。
那老人一面說,眼淚一面往下淌水一般地流,只哽咽著道:“勾院升官不容易,他立了這樣多大功,而今才是個勾院官而已,終於眼下得了機會回京,將來還有許多路要走,我等只盼他平步青雲,不要被邕州這小小的邊陲之地束了足……”
他說到此處,再忍不住,捂著臉嗚嗚哭了起來,將頭靠在地上,一句一哽地含糊道:“勾院今歲不過二十,請他好好保重身體,最好這一世要活得長長的,在京中時時記掛著我等百姓,他有如此能幹,將來千萬不要學了壞,只時時想著我等……幫我們百姓謀生路,不單隻邕州一城,最好澤被一國,才不負我等今日苦心……”
他說完這話,已是隻曉得伏在地上哭,半日說不出話來。
旁邊一人也是哭,卻是接著道:“還請將軍同勾院說,他在朝中行好事,我等自會在邕州給他供香火……不管他後人如何,此處百姓年年歲歲不會忘了,將來也會傳與後輩,同他們交代,若無這一位勾院,州城早破,城中再無聲息……請他安心做官,旁的俱不用想……”
又道:“只說邕州上下都想他,盼他莫要回來,盼他任任得官都能立下大功,早日入臺入閣,官做得越大,事情才能做得越多……邕州百姓不想他回來,求他只留在朝中便罷……等到將來勾院致仕了,邕州百姓自當敲鑼打鼓,尋人去京城接他回來,只在此處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