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頭夜出門,為的乃是去伺候侄兒韓若海的事情。
水滴而石穿,鋸繩而木斷,這一向因為丈夫太過偏心韓家親戚,王氏已經忍了許久,今次再按捺不住,問清楚來龍去脈,立時就奔向了書房。
韓令手裡拿著花名冊並職差錄,正研究那顧侍郎最有可能會去管什麼部司,手下又還有無合適的差事供小輩挑選,聽得下人通稟,雖是覺得奇怪,還是收好東西,出得外間。
王氏一坐下來,便開口問道:“我聽得下頭說,你讓許逢昨夜出門,去別府伺候若海了,卻不這話是真是假?”
韓令前夜睡在書房,對著職差錄興奮地研究了一晚上,此時還未從情緒當中走出,聽得妻子問,一時未能反應,脫口便道:“自是真的!”
口氣裡竟還有幾分喜滋滋。
王氏心頭的火氣騰地就冒了起來,怒道:“韓十一!你可還記得你兒子姓甚名誰!?”
她這一句沒頭沒尾,韓令聽得莫名其妙,茫然道:“這話又從何說起?”
王氏看著他這一副模樣就煩,咬牙道:“你不用同我在此處裝傻,我只曉得,一樣是姓韓,我生的這兩個兒子就是比不得他們靈壽來的!旁人上太學,衛兒、宣兒只能去白鹿、白馬,旁人在京城同窗家中夜遊外宿,還能有許逢去伺候三四日,宣兒正經去讀書,叫那許逢去送一送都不能……旁人一入京便能給領著去拜見錢厚齋,傅順霖,我生的那兩個,大的足長到二十歲,也沒得見過什麼大儒!!”
王氏嘴巴上厲害,然則一面說,一面眼淚已經落了下來,哭道:“姓韓的,你親生的兒子難道便不是韓家人?你一味幫著別個,把自己人置於何地?!”
韓令聽得很是不高興,皺眉道:“好端端的,怎的哭起來了?我哪裡又幫著別個?侄兒還是半子,若海怎麼又是別人了?”
又道:“你又來了,白鹿、白馬俱是百年書院,旁人擠破頭也未必能進去,衛兒、宣兒那般學問,若不是族中幫著使力,哪裡就能這樣順?我雖帶若海走動得多些,也是他爭氣,我倒是想要帶兒子去訪師拜友,偏那兩個連口都不敢多開……你也是大家出身,素日一向賢良,今次怎的如此小家子氣了?”
如果說王氏原本是八分的火氣,聽得丈夫這一番話,簡直氣得頭髮都要燒得起來,眼皮直跳,道:“你竟說我小家子氣?你往年照拂靈壽的親,我何曾有說過半點?過年過節,送禮送錢,我哪一回不是週週全全?小輩來家中住著,我難道虧待過分毫了?!你且去看那韓若海住的房舍,大小、擺設,哪一樣比衛兒、宣兒差!?韓十一,你還有沒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