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延章一問藉著一問,問得陳訓琛心驚膽戰,沒有一句能答得上來。
那陳訓琛聽到後頭,又聽說要對他用刑,又聽說疑他是響馬,簡直嚇得尿脬都要炸裂開來,腳一軟,已是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叫道:“官人,小人冤枉,小人並不是響馬!小人連雞都不敢殺,哪裡敢去殺人啊!”
顧延章上前一步,逼問道:“那你那財物自何而來?!若是說不清楚,此處有權知京都府田奉田官人,有本官做監,拿你用刑,合法合律,打你二十棍,叫你曉得吃痛,怕是就知道錢是自何處來的了!”
他口中這般說,那兩名圍著陳訓琛的差役已是將手中水火棍高高舉起,果然要往下打。
京都府衙的衙役,打過的人犯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舞起棍子來虎虎生威,嚇得那陳訓琛全身如同篩糠,棍子還未來得及落到他腿腳上,他已是撲向其中一人,抓著對方的褲腳叫道:“官人,莫要打我!我全招了!”
他還未捱打,已是涕淚橫流,面上俱是淚水不說,早已嚇得褲襠都溼漉漉的,本來就穿著一條尋常犢鼻褲,顏色又淺,被那嚇出來的水溼了一大片,因連續冒著烈日趕路,已是就十分燥火,尿液氣味騷得不行,把那手中舉著水火棍欲要用力往下打的差役都嚇得退了一步。
陳訓琛一把鼻涕一把淚,也不敢放開,只雙手抓著對方的腿腳,又眯著一雙淚眼望著不遠處的陳管事,口中喊道:“大侄子,這可不是我說話不算數,只是再不說,我這命都要交代在此處了!那大老爺在何處,你快把他尋出來罷!你也幫我說兩句話啊!難道就叫你姑爺叫衙門打死不成!”
陳管事雖早已有預料,可當真見這火燒到自己身上,還是忍不住面色鐵青,咬著牙,心中幾乎已經將那陳訓琛罵得狗血淋頭,口中卻是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陳訓琛嚷道:“當日你說要把一些產業放在我名下,先給我三十兩銀子,過得十年,再給我三十兩,說是大老爺有個女兒,因手中著急用銀錢,要將產業賣了,那大老爺十分不捨得,又不想叫她知曉,便要先借用我的名義將那許多產業買下來,將來再做其餘行事!”
又哭爹喊娘地轉頭對顧延章叫道:“官人,小人只是去了一回泉州,那些個鋪面雖然在我名下,卻並不是我的東西,我哪裡有那許多金銀,全是我族中一個財主佬的生意,那財佬姓李,喚作李程韋,原是我們族中人的兒子,後來被一戶富豪抱去養了,送來了京城,他家中資財萬貫,買這許多鋪面,不過拔根汗毛而已,卻並不關我事啊!”
他不過欲要撇清自己,把從旁人口中聽來的潁州下頭各人亂傳的閒話一股腦說了出來,也不管是真是假,只要不捱打,能保住一條小命,哪裡還顧得上旁的。
然則陳訓琛話一說完,立在後頭的不少保康門鄰里卻是轟然而動,幾乎人人都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
今日來的多半是從前看著李氏下葬的老人,從前李家的事情,人人能說得上一二來。
當日保康門中的李家只有一個女兒,兩個老人不願無人祭祀,便給女兒尋了贅婿入門,那一個贅婿原本姓陳,後來自願改作了李姓,因他與李氏二人久不得有子息,李氏欲要給李父納妾,李父卻是不肯,是從京城慈幼局中接來的一個兩歲小兒。
那小兒便是李程韋。
李氏是個和氣人,李家兩個老人也常積德行善,鄰里之間處得甚好,場中不止一個人從李氏口中聽過一句話,說那李程韋是“我家夫君特意從慈幼局中抱來的,當日他回來直叫嚷說他一眼就瞧中了這個,因這小兒長得眉毛眼睛十分像我,叫他心生好感。”
這話不過是李氏用來誇自己丈夫的,後來李程韋年歲漸長,眾人也漸漸覺出這一個少年郎不是長得像李氏,倒是越發長得像她那早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