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程韋又是得意,又是煩悶。
當初想把萍娘嫁給杜檀之,那姓杜的也是蠢,竟是不肯要,眼下欠得自己這樣大的人情,只要兩家有了來往,憑著萍孃的手段,想要進得杜家,應當並不是難事?
屆時藉著柳家再去同那顧延章說話,想必也能輕鬆些……
一面想著,李程韋越發地煩躁起來。
陳篤才被押進提刑司中審訊已經近月,也不曉得有沒有認罪,若是認了罪,又說了多少東西出來。
文人從來靠不住,一旦遇得事情,只曉得自保,半點好事不會做的,況且還是個官,若是哪一天聽得對方做了賣人的舉動,他半點也不覺得稀奇。
只盼他莫要那麼蠢,當真把自家供出來才好……
否則……自己本是瞞著那一位做的這些事情,還用了那一位的人手……若是被發現了……
李程韋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角落的漏刻,焦急地算著時間等人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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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這一處李程韋心中自有謀算,另一處,季清菱卻也忍不住犯了疑慮。
如果從前李家沒有一心想把女兒嫁給杜檀之,沒有想方設法在大相國寺同季清菱、柳沐禾求“偶遇”,沒有在當日兄妹二人追著去洛陽做那叫人噁心的圖謀,季清菱或許不會想那麼多。
可正是因為那許多前車之鑑,又因松香去了一趟衢州、泉州,查得李程韋此人心機深沉,所謀甚惡,已是到了叫她看到、聽到這一個名字,心中便不由自主生出提防的程度。
柳沐禾驚馬,乃是杜府家事,季清菱能過來幫著照看,卻不好越俎代庖去查探,只能等杜檀之或是柳林氏回來,他們才好名正言順去管,是以一時半會,自然不清楚這是人為還是偶然,然則光聽只有幾家人有的黃芪杜仲丸,她便覺出十分不對來。
一一實在是太巧了。
偏偏柳沐禾難產,特要這一種藥丸,旁的都不行;偏偏那藥丸明明有不少人家藏有,離得最近的卻是李家。
這種時候,無論是誰遇得,定都要把其餘恩怨放在一邊,只要能搭上關係的,誰離得近,只好去問誰求要——人命關天,旁的自然顧忌不上。
可一想到李程韋的陰魂不散,季清菱便萬分不願。
她毫不懷疑,只要今次去上得門去討要,李家必會將那藥丸拱手送上,說不得還要分文不取,殷勤相送。
可一旦與李程韋沾上了關係,今後如何好脫得開身?
只要取了藥丸,說一句難聽的,李家便與柳沐禾有救命之恩,若是母、胎俱安,李程韋如何會放過,定會傳揚出去,他家有錢又有人,只要引導一番,旁人少不得要誇獎這一戶商家有情有義。
李家抓住了這一次機會,打蛇隨棍上,旁的不說,將來想要同杜府、柳府來往,兩傢俱是不要推脫,行得近了,誰又曉得憑著李程韋往日行事,會使什麼陰私手段?
從前兩家半點不識得,他都能鬧個不停,只差一點便把女兒塞得進來,讓杜檀之兼祧,眼下好容易得了救命之恩的由頭,難道他會如此放過?
然則如果不去找李家,其餘府邸也好,醫館也罷,盡皆離得甚遠,此時產房裡頭情形兇險無比,萬一只晚了那一刻鐘,便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又待如何?
季清菱猶豫了一下。
比起其餘的,自然是性命最為重要,哪怕明知其中是坑,也只能先往下跳了,將來再想辦法爬起來。
她咬了咬牙,想著松香從前在浚儀橋坊尋訪了許久,對那一處路十分熟悉,也知道李程韋那一家宅子的位子,便一面低頭看那一張名單子,一面分派松香道:“你且拿了咱們府上的帖子,另帶上金銀,徑去李府,用提點刑獄副使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