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旭以己度之,若自己是個新上任的,聽了這樣一番話,定會忍不住想:也不見往日有什麼大功績,居然就在此處拉幫結派起來。沾了好處不算,還要得了便宜在此賣乖。
你當這敕書是街頭的蘿蔔白菜,多給幾個銅板就能一頭一頭地隨意挑揀不成?
這樣的人,將來如何能重用?
他心中想著,忍不住偷偷看了看一旁的顧延章,生怕他一個忍不住,當場就要發作起來。
——已是聽人說了,這位新公事才二十多,雖是面上看著和氣,可年紀這樣小,竟能爬到今日的高位,想來必有緣故,也不知後頭是個什麼來歷。
年紀輕,銳氣就重,便似從前張瑚張公事一般,見得人在自己面前如此得寸進尺,倚老賣老,如何能忍?
廖旭微微把身體往左邊傾了傾,又將腿探了出去,準備著一旦這位顧公事要起身告辭,自己就能立時跟上了,莫要落在後頭。
顧延章卻是並不知道,坐在自己旁邊的這人腦子裡頭竟有這許多想法。
他來之前早已打聽清楚,知道沈、高二人情同手足,同進同退,是以聽得沈存復這樣說,卻也不意外。至於拉幫結派、得寸進尺什麼的,其實並不用放在心上。
能把事情做好,管你怎麼拉、怎麼結?誰人又沒個偏好呢?
只要果真有才,性情有些乖張,也就由他去了,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人?
不過想要拿好處,自然也沒有那麼輕易的。
他也不怎的猶豫,很快就回道:“我手頭確實有兩份敕書。”
沈存復手裡抓著先頭那一份不肯放手,一雙小眼睛已是瞪得渾圓,死死地盯著顧延章。
“都水監中水工甚多。”顧延章開口道,“我同範監丞討了兩份敕書,自然不能任性而為,我接了此項差遣,是來做事的,此份給了沈工,一是過往十數年中,無論是中牟縣界曹村水匱、黃池陂斗門、京西界大白龍修壩護堤,此數樁事情,沈工皆在其中,又是水工主事,另有熙佑二年度考一事,幾相合計,才敢給出。”
“然則這另一份,卻要依功考績了。”
他口氣很是溫和,一副就事論事的樣子,復又指著一旁的那一份導洛通汴抄本,道:“官身就在此事之上,不過憑本事來取,凡有能者,便可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