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燒了,全屍都沒得留。
自家兒子也不曉得是個什麼情況,而今進了裡頭,哪裡還能囫圇回來。
小兒媳婦聽得這個訊息,驚得沒兩日便早產,小孫兒生來就胎息不足。
這個時候大夫難尋,小兒大夫更是難尋,藥材也貴得嚇人,不過一二個月,便把家底給掏空了。
她是個老的,做不動力氣活,只能在家裡頭照顧孫兒,做些家事,在門前屋後種點菜。
么兒媳婦出了月子便要出去做活,家裡那幾田為了給孫兒治病,已是押賣了出去,地是沒得種了,媳婦只好去別家打短僱,做一天算一天。
她家中有個小兒還要吃奶,又不能走遠,村中也好、隔村也罷,都被交趾掃了好幾回,雖說州中來了官兵提醒,眾人命是保住了,去歲的存糧、細軟卻是全被擄了去,眼下沒幾家是有隔夜糧的,自己都難養活,僱了短工,又哪裡會出什麼價錢,混口飯吃就不錯了——得的錢還要去請大夫。
眼下早過了清明,一婆一媳圍火坐著,體虛得竟是都不覺得熱,只安安靜靜看著那小兒憋著氣吃奶。
屋中一時沉默了下來,有些說不上來的沉鬱。
家中只一個壯丁,眼下生死未卜,可日子總得過,一老一小的,這般下去,以後出路在哪裡,她們一個也不曉得。
李秀娘低頭看著兒子沒多少肉的黃臉,又是難受,又是餓,也顧不得想其餘的事情,只撇了撇右腿,從地上的碗裡拿木勺子舀了一口菜湯出來趕忙吃了。
才喝了兩口,她忽然聽得外頭一陣敲門聲,緊接著有個婦人隔著門叫道:“田嬸子在不在家?”
此時夜色已深,有人半夜敲門,婆媳二人都有些緊張。
被稱為田嬸子的老婦看了一眼兒媳,方才抬頭問道:“外頭是何人?”
那婦人答道:“是我,里正家的。”
李秀娘辨了辨聲音,果然耳熟,這才鬆了口氣,因不曉得外頭還有誰,便抱起孩子,一手拿了那粥碗進房。
田嬸子候得媳婦進得裡間了,才自去開了門。
隔著一扇木門,李秀娘隱隱約約聽得外頭許多人在說話,不一會,自家婆婆就叫道:“秀娘,抱我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