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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爭搶

延州、顧延章。

傅順霖把這五個字默默讀了一遍,記下了其人姓名、來歷。

這個不滿十二歲的顧延章,所作的與其說是一篇普通的策問,不如說是一榜檄文,一份奏疏。

顧延章將大晉與北蠻數百年間的關係一一闡明,從歷史、地理、國力、人情等等方面細述近些年兩國紛爭的數項主要緣由,北蠻的弱點在哪裡,如何才能擊潰,其內容之翔實、對策之可行,都讓傅順霖心驚不已。

這樣深入文章,沒有幾十年的潛心研究,怎麼可能寫得出來!

傅順霖毫不懷疑,若是有機會讓剛剛調任延州知州,兼鄜延路經略安撫使的楊奎見到這篇策問,在不知道作者年紀的情況下,對方會立刻想辦法把顧延章調入麾下,協助收復延州,破擊北蠻。而等到張榜公佈之後,這一位從前名不見經傳的小子,也會很快聲名鵲起,別說在這小小的薊縣,哪怕是京城之中,他也會名噪一時。

這一篇策問,文法天然去雕飾,全為出自本心,到了文末,筆鋒一轉,層層推進,聲聲如訴如控,讓人不由自主地隨著作者所寫心潮起伏,怒氣盈胸,只恨不得衝上前陣,與他孃的北蠻對殺一場,方能血刃仇讎,為延州死難者雪恨。

他壓下心中的情緒,把這一份延州戰事的答卷遞了出去,拿起另一份清鳴書院的策問卷子讀了起來。

清鳴的策問與尋常題目不同,其中涉及困擾大晉多年的缺馬之事,開頭列了一些往年的資料,讓應試者對比。

這顧延章的開篇卻是迥異於眾人,竟從一匹馬所需草料、人力導引,計算大晉蓄養馬匹所需佔地、銀錢,再論如今馬匹所獲收益,引而概之,推出只有放開馬匹豢養,取消分攤制,引入商人,以朝廷圈養為主、商人豢養為輔,方可一舉解決今朝的缺馬問題。

這論調極為新奇,其中還舉了延州馬市為例,並以延州所轄領域及蓄馬範圍做比,倒顯得合情合理,絲絲入扣。

看完這一篇馬政的策問,傅順霖忍不住擰緊了眉。因這答卷上引用了極為複雜的術算結果,他一時拿不準這是筆者杜撰,還是確有其事,便隨手抽過桌上的紙筆。

他正要列數計算,卻見一個眼熟的良山書院老師遞過來幾張紙,道:“不用算了,我讓人尋了他的稿紙出來,運算都在此處,並無差錯。”

傅順霖也顧不得其他,忙接了過來,低頭粗看一遍,只覺得頭暈腦脹。

他是進士出身,卻不是術科出身,雖然《九章算術》也是學過的,畢竟比不得那些在工部、欽天監任職的官員,一入宦海,早把那些個算籌之法扔到了九霄雲外,此刻讓他看懂這一環扣一環的推導過程,真個是頭髮都要嚇得翹起來。

他快速往後翻,正要放棄,卻忽見一個極為亮眼的文章開篇,論述走水防治之法,寫得極為縝密詳細,尤其文風有趣,舉了許多逸聞趣事,便當做雅趣消遣也不錯。

大晉走水簡直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不僅京城每年大大小小走水無數起,便是這小小的薊縣,一到夏日,幾乎月月都要就發一回大火。雖然縣衙千防萬防,究竟起不到太大作用。

尋常也有許多人想些走水防治之法,可條條框框,規規矩矩,讓人實在沒心情看下去,此時得了這一篇筆調詼諧的文章,傅順霖不由得“咦”了一聲,極有興趣地往下翻看起來,剛看到興味盎然之際,草稿竟已翻盡,文字戛然而止,下面沒有了!

傅順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反覆找了找,總覺得會不會是自己拿漏了草稿,忽聽身旁“轟”的一聲,接著便是桌椅碰撞的聲音。他嚇了一跳,忙轉過頭,定睛一看,原來是幾個閱卷的老師從後頭覷看他手中答卷,卻因空間太小,站坐不易,不小心推推搡搡,踢翻了一旁的椅子,又碰到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