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希望,卻又時不時陷入絕望。死亡人數和失蹤人數都在繼續增加,他怕,怕那一堆堆廢墟中,一片片瓦礫下埋著他的沫沫,她是不是很痛?她是不是在無盡的暗夜裡一遍遍喊過自己的名字?蔣東林不敢深想,他就要瘋了,就要狂了,就要碎了……
應急帳篷裡仍舊是那樣,哭泣的、麻木的、組織救援的,紛亂嘈雜,人頭攢動。
部隊陪同的軍官早弄了一些熱食給他們,但哪裡吃得下,哪裡有胃口。楊沫媽媽已經哭到沒有眼淚,抽泣卻停不住,楊沫爸爸在一邊安慰,卻也禁不住還是淚流滿面。蔣東林想點根菸,無奈手總是微微發顫,幾次也沒有點著,一急之下,就揉了菸頭,靜坐無言。
一個小姑娘跑了進來,看了一圈,就徑直跑去蔣東林面前拉住了他的衣角。小姑娘10歲左右年紀,紅著臉喘著氣,就用生澀的漢語說到:“沫沫姐姐……去結古寺……之前……。”許是漢語實在不足以表達她想說的意思,最後竟急得用藏語嘰裡咕嚕說了起來。
蔣東林握著小姑娘的肩,只聽清楚“沫沫”和“結古寺”就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拿起車鑰匙就出了帳篷。震區一到晚上,再往縣城裡走幾乎就開不動車了,分不清哪裡有路哪裡是廢墟,到處一片死夜一般的黑,只有星星點點的一些救援的燈火,在廢墟堆上還沒有滅。蔣東林等不及車繞道開去結古寺,就要下車步行去。楊沫父母也要跟著下車,卻被蔣東林攔住了:“叔叔阿姨,天太黑了,你們坐車,我先去。”
結古寺本是一座輝煌的寺廟,黃瓦青磚,是青海地區的聖廟。此時卻震碎非常,支離瓦解,若不是黃瓦散發出悠悠的金色的光,幾不能辨。寺廟原址上還有一些救援部隊和僧侶在挖掘著什麼,卻甚是寥寥。蔣東林看著這一片碎瓦殘木,再也忍耐不住,吼了一聲就飛奔過去。
夜,更濃了;雨,更大了;零星的救援燈火早已滅了。蔣東林不記得挖了多少時間,辨不清這到底是哪個方向,只是一遍遍呼喊,一次次掄鎬。
死寂的夜,沒有給他一點回應,除了遠方偶爾響起的獸的聲音。
“蔣先生,今天太晚了,要不明天咱們再來……”
“東林……別挖了,別挖了……太黑了,等天亮了吧……”楊沫爸爸哭著喊他。
“不行,雨這麼大,天這麼冷,沫沫會害怕的,我要找到她,我要帶她回去……”雨水和淚水早已分辨不清,嘴邊鹹澀交雜,蔣東林只是一鎬一鎬掄起鐵鍬,不管人如何勸說,眼裡只有碎瓦殘木,那下面,是他的沫沫。他怎能留她獨自在此,他不能。
記不得什麼時候就挖捲了鐵鍬;記不得什麼時候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記不得什麼時候開始用手挖細細的沙土和殘缺的木頭。一個指頭破了,兩個指頭破了,兩手都挖破了血,不記得了,沒感覺了,蔣東林覺得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他的沫沫就在這下面,他要找到她,他要帶她回家。
不記得什麼時候楊沫爸爸媽媽就上來死命拉扯他上車,給他倒了杯熱水,蔣東林卻顫抖著手有些接不住。恍惚間,口中只是喃喃:“我要帶她回去,她最怕黑了,不能留她自己一個人在這……”
東方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