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橞兒,你母妃說的沒錯,父皇不會治她的罪,乖,繼續,父皇還有些政事要處理,改天再來看你。”
“是,恭送父皇。”
洪武帝離開皇子居所,在宮中繞了一大圈,臨近夕陽西下之時,才屏退眾人,連陳錦也沒帶,略帶彆扭地獨自去了乾西宮。
乾西宮位於西六宮西側,當年建紫禁城的時候由於位置不好,建了一半就停工了。洪武帝自建國以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治理國家上,後宮也在馬皇后的管理下井井有條,之前並未發落過哪位后妃,是以來到這裡的妃嬪,惠妃還是第一位。
此時夕陽西下,乾西宮被落日的餘暉染得帶了些金色,雖是未經修葺的宮殿,卻也顯得有些富麗堂皇。只可惜,很多美好的東西都僅止於表面,洪武帝剛踏進乾西宮,就熱得揮汗如雨。這也難怪,南京本就炎熱,西曬之地夏天最是難熬,怪不得橞兒要不惜冒險送冰桶給母親。
洪武帝走進宮中,內院侍女一見身著龍袍的威嚴男子到來,心知是皇上來了,正要驚訝呼叫,卻被洪武帝以手勢制止了。
他步履極輕地走進內屋,臥榻之上,惠妃正在淺寐。屋內悶熱,惠妃只著一件青色薄紗,滑下的髮絲有些微溼地貼在額際,配上這佈置簡陋的房間,本該是一幅狼狽的畫面,洪武帝卻仍從中看出了“美人斜臥香滿園”的意境。
惠妃本就睡得不踏實,洪武帝雖然放輕了腳步,許是發現了被人注視,片刻之後,惠妃睡眼微睜,有些慌亂地坐了起來,道:“皇上,您怎麼來了?”
“想起來,過來看看。”
“皇上,”惠妃起身跪在洪武帝面前,“橞兒午後私自過來之事,我已經訓斥過他了,冰桶也讓他拿回去了,他不過是護母心切,請不要怪罪於他。”
洪武帝心裡有些酸澀,說到:“在你心裡,朕就是這麼苛刻的一個人嗎?”
惠妃垂首道:“不是,只不過臣妾是犯了錯在此思過的,橞兒畢竟是壞了宮中的規矩。”
“哦?思過?那你思出什麼來了?”
惠妃猶豫了幾秒,道:“臣妾愚鈍,沒思出什麼來。”
洪武帝有些啞然失笑,她倒是老實。
過了片刻,洪武帝嘆了口氣,道:“惠妃,朕是不準備另立新後了。”
惠妃繼續垂首跪著,未發一語。
“而且……如果代掌後宮的權力,朕也不準備交到你手上,你會恨朕嗎?”
惠妃抬起頭來,目光如水、平靜無波,“臣妾不敢,臣妾說過,皇上的決定,就是臣妾的意願。”其實,這個結果她早已想到了,只不過還想再試一把而已。
是“不敢”,而不是“不會”……洪武帝心裡忽然有一絲刺痛,但是他卻沒有選擇。
“那麼起來吧,朕已決定,讓李淑妃代掌後印。”
李淑妃是除了惠妃之外,跟隨洪武帝最久的妃子,而且……一直未誕下子嗣。
惠妃聞言站起身來,許是跪得久了,屋內潮熱她又剛睡醒,一時有些腿軟,踉蹌了一下。
洪武帝趕緊上前一把將她攬入懷中,這一個小插曲過後,兩人臉上都不再平靜,洪武帝摟著惠妃,過了半響,聲音略帶沙啞地道:“翠娥,明日就回長陽宮吧,你還是朕的惠妃。”
懷中的這個女人,伴在身邊三十載,十六歲的她,如出水荷花一般清澈甜美;二十歲的她,如牡丹綻放一般嬌豔迷人;而此刻年餘四十,卻仍如臘梅般讓人回味無窮。不愛她嗎?他想不可能,這樣美貌而聰慧的女子,哪個英雄能過得了她這一關。只不過,九五至尊的他是說不出“愛”這個字眼的。
“是。”洪武帝難得喚她一聲閨名,讓懷中的惠妃落下了一滴燙熱的淚水。他總是那麼驕傲而高高在上,其實自己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