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
“你仍然下意識恨他嗎?”
她搖搖頭,“我不恨他,我們只是很陌生了。”
“尋常的親緣關係中,總會包含有愛、誤解、敵視與原諒、接受。你從來沒表述過對他的原諒。”
“我沒法代我媽媽原諒。”
“那一種原諒的確是存在於他們倆人之間的事,不過你和你父親的關係一樣需要修補。任何一種關係中沒處理好的喪失與創傷,都會影響到你對世界的認識,影響到你對其他關係的處理。”
任苒認真思索著,良久苦笑了,“我真的不恨他——作為證明,我向你坦白,上次他到北京來開會,我們一起吃飯,他以前是個根本不顯年齡的男人,那天看上去老了很多,我為他難過。我看得出,他的這段婚姻好象有問題,可我既沒有欣慰,也不為他難過,更不打算去試著理解、幫他。吃完飯我就送他回酒店了。我回不到 18歲以前那樣對他信任、依賴的狀態裡,也做不到像一個有理智、有孝順心的成年女兒那樣去關心他的幸福。”
“你的確想過幫他,對嗎?不然你不會考慮這麼多。”
“他這段婚姻的問題多少與我有關,我介入的話,只會讓事情更復雜,而且我不認為我現在能幫到任何人,我不給他再添心病,可能他就要暗暗謝天謝地了。”
“你把各種可能都想到了,唯一忽略的是你和你父親的心理需求。”
“於是這個就是我心理問題的癥結所在嗎?”
“當然不是,心理學會用歸因理論分析非理性行為,但你的所有行為都很理性,你只是不肯投入感情。站在臨床治療的角度,我更願意關注你內心存在的改變的動力。”
隔了幾天,任苒給父親打了電話,可是她發現,她仍然沒法去以正常的態度關注父親的生活,而父親對她說話同樣小心翼翼。最終他們只能泛泛地閒扯了幾句,她保證自己的生活沒問題,請他注意身體,然後結束通話。
與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之間尚且有這樣的交流困難,她當然也沒什麼餘力像白瑞禮建議的那樣與其他人多多交流。
治療就這樣繼續著,生活也繼續著。
第七章(上)
春節過後,任苒開始試著做完全恢復正常生活的嘗試。她重新開始上網,留意招聘資訊,在春節過後向幾家小公司遞出了簡歷。然而接受其中一家面試以後,回到家裡她便猶豫了。
她的郵箱積累了長達數頁的未讀郵件。她都不打算開啟看,當然更談不上回復。但她讀最新一封面試通知時,剛好響起收到新郵件的提示,她下意識點開一看,這份郵件來自一個叫蔡洪開的人,約她給他翻譯一篇金融方面的論文。
蔡洪開是任苒交遊廣闊的前任男友張志銘的朋友之一,開著一家小翻譯公司,當時急著找人將一篇涉及銀行業的分析報告翻譯成英文,可是涉及大量在國內才出現不久的金融衍生工具專業名詞,公司裡幾個專職翻譯都只撓頭,他到處求援。張志銘將他介紹給了才認識不久的任苒:“Renee在國外讀的就是金融,英語功底很好,又在銀行工作,應該能幫上忙。”
任苒花了兩天業餘時間,將那篇七千字的報告翻譯成了英文發郵件給他。隔不久,蔡洪開透過張志銘請她吃飯,盛讚她翻譯得準確迅速,完全不下於專職翻譯,“我們幹這一行的都知道,把英文翻譯成中文容易,把中文翻譯成英文難。既要不帶中式英文腔,又要照顧到專業性,Renee,我仔細看了你的譯文,實在說得上無可挑剔。”
說話之間,他將一個信封強塞給她說是報酬。錢並不多,任苒推拒不了,張志銘也勸她收下,她收得還有點兒哭笑不得,總覺得不過是為朋友幫忙,哪至於要談錢。
從那以後,蔡洪開但凡接到涉及金融、銀行